林羡玉担起了照顾赫连洲的工作。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照顾伤者的能力,在他第三次把药汤洒在赫连洲的襟口时,长乐殿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一旁的阿南和萧总管面面相觑,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羡玉看向赫连洲胸口的一片褐色药渍,沉默片刻后开始推卸责任:“是你心跳得太厉害,震到我的手,才不稳的!”
他委屈得好像被洒了药汤的人是他。
明明是赫连洲说了要自己喝,他非要插手,夺过碗,一勺勺喂到赫连洲嘴边,结果不是烫了就是洒了,搞得一片狼藉。
“是我的错。”
赫连洲无奈失笑,接过汤碗一口饮尽,随手递给迎上来的萧总管。
萧总管都无暇顾及赫连洲的衣裳,先安抚林羡玉:“大人,伺候人本就不是您的事,您看圣上养伤这些天,您帮着圣上批阅奏章,替圣上去早朝,还解决了越胥郡河道的难题……这些事哪一件不比伺候人厉害?”
“是啊,大人已经很厉害了!”阿南应道。
赫连洲撑起上半身,萧总管帮着他脱去寝衣,阿南连忙递上一件干净寝衣。
林羡玉就只能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三人为他收拾残局,待萧总管和阿南离开之后,他越想越沮丧,最后身子一歪,倒在赫连洲的怀里,赫连洲用完好的右臂圈住他,笑着安慰道:“如果和我在一起之后,玉儿学会了照顾人,学会了侍疾奉膳,那是我做得不好。玉儿本就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在家里都不做的事,怎能为我做?更何况玉儿现在贵为皇后,没什么是必须要学会的。”
“可是你以前每天都伺候我。”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再者说,玉儿每天晚上被我折腾得那么可怜,我伺候玉儿也是应该的。”
林羡玉羞恼地捂住了赫连洲的嘴。
“讨厌你!就喜欢说这些没边际的话,”林羡玉趁着赫连洲受伤,靠在他的胸口,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现在还能折腾我吗?你都好些天不能折腾我了。”
话音落了良久,林羡玉都没听到赫连洲的回应,他缓缓抬起头,猛然对上赫连洲略显深意的眼眸,又见他挑了下眉。
赫连洲的剑眉中间有道疤痕,如刀斧劈开,本就凌厉,此刻更是意味分明地挑动了一下,林羡玉忽然觉得有些腿软。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许多不可言说的画面,譬如赫连洲握住他的一只脚踝,将他的腿——
他把脸埋在赫连洲的胸口,小声说:“反正……讨厌你,你就这样躺着吧。”
“玉儿希望我一直躺着?”
林羡玉连忙否认:“不要,你快点好起来,快点恢复,我想你抱着我睡。”
赫连洲轻笑出声,应允道:“好,我会快点好起来,我也想抱着玉儿睡。”
那日的刺杀案已经被乌力罕查了彻底,是月遥国的刺客,顺藤摸瓜地查下去,方知一个月前在边关抓获的探子不过是声东击西,目的就
是混淆视听,以便运送这批杀手进入大裕。
乌力罕连夜查案,将剩下的敌人全部抓获,随后快马加鞭赶到宫中汇报。
结果坐在御书房的人是林羡玉。
林羡玉有模有样地端坐在蟠龙宝座上,手边是刚处理完的一堆奏折,他说:“赫连洲已经入睡,有事就向我汇报。”
语气神态都颇有几分赫连洲的威严。
乌力罕微微晃神。
他汇报了前因后果,林羡玉思忖片刻,“月遥自古以来就渴望祁国的资源富饶和北境的幅员辽阔,之前被北境打得俯首称臣,岁年朝贡。这几年,月遥国主大抵是觉得南北统一尚未平稳,有可乘之机,便又动了心思。”
“是,”乌力罕提议:“微臣自愿领兵,压过月遥国的琼香山,以震慑四方。”
林羡玉却反驳:“出兵是下策,不如联合月遥周围的几个小国,张扬声势,让月遥国腹背受敌,给他一个下马威。”
林羡玉放下手中的奏折,“到时候,若月遥还不安稳,再出兵也不迟。”
乌力罕再一次对林羡玉改观。
他在此刻的林羡玉脸上已然看不到初遇时那个抱着錾金枪恸哭的娇滴滴世子的影子,甚至在林羡玉发话之后,他竟如面对赫连洲那般恭敬,俯身拱手道:
“微臣谨遵圣意。”
林羡玉看了眼夜色:“今日就处理到这里,你也早些回去吧。”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故态复萌,威严之态荡然无存。
乌力罕正准备离开,听到林羡玉在后面问:“你和云清怎么样了?”
乌力罕脚步一顿,沉声说:“他不想住我那边了。”
林羡玉惊讶道:“什么?”
“他找到一个乐班,在都城南边的万朝楼,专为西域使者献艺,我去看过了,那边倒是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是个普通乐班,出一次场给一次赏钱——”
“不是,我问你为什么要让他去?”
“为什么不让他去?”乌力罕疑惑道:“不是您说的,我不该让他天天跟着我去军队吗?他对军队的事也没有兴趣,他喜欢弹琴,便找了个能让他一门心思弹琴的去处,在那里既能遇到知音,又能赚钱养活自己,不是很好吗?”
林羡玉气得快吐血了,“我的意思是,云清是因为喜欢你,才会不辞辛苦,天天跟着你去军队,你那个破脑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就只有打仗吗?”
乌力罕愣怔片刻,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人?又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喜欢上男人。”
林羡玉叉腰道:“你看不出来,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
“反正我不喜欢男人。”
乌力罕说完就低下头,他不敢看林羡玉火冒三丈的眼睛,半晌之后又抢在林羡玉之前说:“我不想有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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