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儒家成圣,【朝闻道】,是朝闻王道。
翟子瑜看起来清风霁月,实则野心勃勃,现在想让圣人学府直接夺权。
施溪:“你就不怕我作为前朝余孽,有一天打着卫家的名义复国吗?”
翟子瑜:“那我会助你登基的。小世子,我不是想谋权篡位。我觉得儒家还是需要一个天子的,只是如今【婴】的预言出世——我希望我们儒家忠诚的天子,同时,也是‘神’。”
施溪一语道破他的想法:“你期望这我成神啊,你觉得我是【婴】预言里的那个人?”
翟子瑜看他一眼,笑说:“嗯,那些老不死的都不自量力,以为【婴】说的是自己,为此走火入魔。可我觉得,【婴】说的这个天才,会诞生在诸子百家年轻一辈中。我刚开始几乎都笃定是姬玦了。不过见你后,我又改变了注意。”
施溪皱眉:“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姬玦。”什么眼光啊!人家徐平乐都要破阴阳家第六阶了!
他虽然喜欢在方玉泉面前吹嘘,说自己第一天才,不过施溪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和姬玦去比什么。有什么好比的。
翟子瑜诧异,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惹小世子不开心了。
“世子,你对姬玦。”他想了想,斟酌说辞:“很是钦佩吗?”
施溪:“……”
何止是钦佩啊,他刚刚还和方玉泉聊自己的少年心事来着。
施溪扭头,含糊应:“嗯。”
翟子瑜:“……”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一点。
一想到雾凇峰发生的事,翟子瑜就有些头痛。
不过翟院长,心思电转,突然眼睛一闪。他还是那副笑里藏刀的样子,温声,意有所指说。
“世子,你对秦国七殿下心有好感。但他对你,可就没那么友善了。”
施溪:“嗯?什么意思?”
翟子瑜笑道:“姬玦杀人如麻,喜怒难测,而且最厌恶与人接触。他如今已是阴阳家家主,日夜观星,尘根清净,对于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他认为麻烦没必要的事,都只会赶尽杀绝。巧的是,世子您和他就有那么一段,令他厌恶的缘分。你钦佩他,可他只想对你斩草除根。”
施溪愣住,突然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珠子死死看向他。
翟子瑜徐徐说:“世子可能有所不知,您和姬玦有一桩婚事。我求到雾凇峰时,提起过秦卫两国的这个约定。”
轰!
施溪大脑中无异于是惊雷炸开,他只有两个想法。一是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二是,还好我昨晚没自作多情主动提起。
翟子瑜道:“姬玦当时态度冷淡,明显把这当做笑谈,而且他是真的厌恶这种关系,所以他跟我提出过一个要求,他说,不希望这位世子殿下是真的活着。”
施溪脸色轻微发白。他倒不是为这句话难过,而是在想,他星域内自爆帝姬之子身份时,姬玦笑的是什么。
从方玉泉口中,从翟子瑜口中,都可以知晓姬玦在婴宁峰不近人情的那一面。
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姬玦都不是个喜欢被人安排命运的性格。他那么讨厌阴阳家,讨厌双璧城,又怎么会对“指腹为婚”的亲事有好态度呢?
施溪垂下睫毛,最后,心情复杂地幽幽叹息一声。
姬玦知道他是世子后,肯定是无语大于惊讶的吧,最后都被荒唐笑了。他一开始来云歌就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就更不会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讲出来,徒增不该有的羁绊。
难过倒说不上,可施溪依旧莫名其妙有些失落。
他昨晚的犹豫,紧张,慌乱,对比姬玦知道真相时,那轻轻的几声笑,真的太过了……
翟子瑜说:“姬玦想杀的人,飞到天涯海角都难逃一死。所以施溪,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去琅琊,成为儒家弟子吗。我倒是可以庇护你一二。”
施溪已经不想和翟子瑜解释什么了。
他兴致怏怏说:“以后再说吧。”
方玉泉马不停蹄地跑回鹊都,跟后面被鬼追一样,施溪和翟子瑜任何一个人想追他,顷刻就能追上,把他拽下马。
但两人都没空搭理他。
翟子瑜一心想要拉拢这位儒家天才,而施溪满脑子混乱心事。直到,亲眼见村庄被疫病血洗,施溪才回神,神情变得严肃。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翟子瑜见识广博,倒是很快发现了关键,他看着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田地,弯身捡起一片虫子蜕下的羽,轻声说出了那个名字:“农家,蛊娄。”
在卫知南和罗槐月大婚开始前的这两天,施溪都没有回云歌。
他跟着翟子瑜在云歌城外,救助各个村落还没死完的村民。
村民们失魂落魄,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完整,嘴里只念念着“虫!……虫子!”
施溪想,除了柳从灵外,这是农家的第二个圣者现身云歌了,【虫师】。
施溪说:“圣人学府全体师生,现在都死守云梦高唐,与世隔绝。如果【虫师】往云歌城中放蝗虫蛊,应该没人能抵挡。”
翟子瑜摇头:“你小看【九阙】的力量了。【九阙】不会让蛊虫飞进去的。”
施溪漠然说:“虽然蝗虫蛊飞不进去,但被虫子咬了的活死人,能进去吧。翟院长,我提醒你一下,不久前,【鬼将军】现身附近,兵家操控死人成军,可是出了名的。”
翟子瑜终于脸色变了。
施溪说:“【虫师】和【鬼将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卫知南和罗槐月大婚的前夜,落了场雨。
两位新人,都被困在各自的家中。
罗家人以为,罗槐月会歇斯底里,发疯嚎哭,乱摔东西,可是罗槐月没有。
她过于正常了,坐着镜子前,安静由侍女试着妆。哺乳她的奶娘都专门回来了,参加她的喜事。
“哎哟,咱们小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长得就和那天上的仙子似的。”
丫鬟们掩唇打趣:“要不怎么叫云歌仙姝呢。”
而罗槐月听着她们聊天,手上,一页一页,耐心翻着罗焕生曾经看过的书。
她过去总是爱发脾气,觉得罗府对她管东管西,可现在想想,真正被禁锢的好像只有罗焕生。他替她挡了那“换生”的诅咒。
病气沉沉的床,斜照入窗的光。
那个被所有人无视,又被所有人警惕,明明可以说话却活成哑巴的男孩。
他们总是在他失踪时哭得山崩地裂,像是天塌。可又在找到他后,第一时间从来不是关心,而是慌慌张张,指甲狠狠掐进小孩肉里,心惊胆战检查遍他的全身,见他没有受伤后才舒口气。
如果不是怕罗文遥发现端倪。
他们为了保险起见,或许会给罗焕生系上链子,养在房中,每日喂点饭,叫他活着就好。
——“小溺,你帮姐姐这一次,姐姐以后就自由了。”
她过去这么诱骗过罗焕生很多次。而现在,罗槐月咬住红纸,想:小溺,这次我来给你自由吧。
罗文遥醒来的时候。
罗焕生蹲地上,在那里玩九连环。
罗文遥脑子像是被锯开,头痛欲裂,最后的记忆,只有高唐塔的火和【烂柯】的残局。他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古色古香的青色纱幔,和雕梁画栋的厢房。房间很大,窗户很多,地面光可鉴人,而且日照很明显,所以环境纯净明亮的,像一场虚无梦境。
房门大开,纯白刺目的光影里,他只能看到罗焕生坐地上的背影。
罗文遥昏迷数日,一直郁结于心口的愤怒反而稍微消散。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眸现在好像才多了点清醒的感觉。
罗文遥长发披散,脸色不虞,撑着床半坐起来。
他的动静其实很明显,但罗焕生估计是卡关了,拎着九连环冥思苦想,根本没注意到。
罗文遥:“……”这就是罗府派来的照顾他的人?虽然他已经成圣,不需要被照顾,但他这个弟弟未免也太蠢了点。
罗文遥本就性情残暴,在云歌城接连被瑞王恶心。更是活得像尊煞神,一点即炸。
他想生气的,可是眯眼,看清楚罗焕生手里在玩的东西后,又莫名其妙没生气了。
罗焕生玩的玩具,是他在他八岁那年,给他送的礼物,从齐国鎏京城带来的九连环。
罗文遥冷冷靠着床,看罗焕生就为一个很简单的机关,卡半天。
笨得要死。
罗文遥没和罗焕生说过什么话,十年寥寥几面,每次都是在他生辰时,匆匆赶回,丢下个礼物就走。
思即此,罗文遥突然发现件事,明天就是罗焕生十岁生日了吧。
他不喜欢这个弟弟,但他还是尽到了兄长的职责。就像他不喜欢瑞王,可当初帝姬发病后,他也是同意瑞王代权的人。
云歌需要一个天子,而瑞王好歹也是卫家人。
他知道瑞王就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草包,也不止一次当面骂这个蠢货,好大喜功,刚愎自用。
可在云歌已经二十年没有新帝时,他曾片刻犹豫。
瑞王,再怎么说也是卫家人,也许以后可以辅佐纠正,把他变为明君呢……
这些心思,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可翟子瑜和他同窗多年,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
翟子瑜似笑似叹:“谨言啊,你迟早有一天要被自己的心软害死。”罗文遥冷若冰霜:“翟子瑜,你真是疯了。”
云歌城人人畏惧的杀神,怎么也和“心软”扯不上关系。
罗文遥讽刺地扯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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