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相逢(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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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这两天交道,他是知道乐无涯脾性的,若是讲实情,怕又是要闹起来了。

但他骨子里的君子风度,还是叫他说了真话:“没有。”

他还补充了一点:“我以前的头发也没有像你这样……像小羊似的……”

乐无涯:“……”

……不行的话他还是去死吧。

他若是渐渐把这副皮囊变作自己前世的样子,等自己用闻人约身份进京考评述职,那些熟人瞧见自己……

乐无涯顿住了。

……好像,也怪有意思的。

闻人约不知道此人又在咕嘟咕嘟地冒坏心眼,只怕他又萌死志,不知该怎么劝了,索性拿了个糖糕来:“你再吃一个吧。”

乐无涯接了过来:“你手劲儿可真不小。以后走哪儿都带

着你,挺好。”

见他意态松弛,不像是要寻死觅活的样子,闻人约也放松了些。

巷子偏窄,二人相距过近,一呼一吸,都在一处。

闻人约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抓住手中纸袋边缘:“你认识那武将?”

乐无涯偏过头,简简单单地一言以蔽之:“熟人。”

“你和他……”

乐无涯:“都过去了。”

闻人约直白道:“可他又过来了。”

乐无涯:“你担心他欺负我啊。他人又不坏。”

这句话的可信度,闻人约觉得不是很高。

他对裴鸣岐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怎么样:纵犬伤人、动辄对人出手调戏。

是个风流公子的相貌又怎样,骨子里还是个粗莽暴躁的军汉罢了。

乐无涯往他胸膛上轻轻拍了一记,“担心就保护好我。”

说完,他又上下打量闻人约一番:“不过你现在可不行,光有力气顶什么用,又不是去当力工。赶明儿我教你几招,你慢慢练着。”

闻人约:“嗯。”

乐无涯打开纸袋:“我这儿事还没完,你先回家去。喏,给明家阿妈带回去几块,我这儿且吃不完呢。”

闻人约:“你一个人……没有关系吗?”

乐无涯答:“我一个人惯了。”

打发走了闻人约,乐无涯掏出手绢,把身上的痕迹一一打理干净。

但擦到一半,他私心作祟,将袖底一个清晰的狗爪子印保留了下来。

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但它怎么会在裴鸣岐那里?

当初不是把闺女托付给戚姐照顾了吗?

……说起来,戚姐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便想、边走、边吃,手里的糖糕又被他沿着边咬出了朵花儿。

回到衙前,竟已是有人冒雪等他。

一夜不见,陈元维陈员外的脸上也像是经了一场霜雪,煞白中透着微青,想是一夜不得好眠。

孙县丞今日早早便到了,被陈员外堵了个正着。

他知道陈员外如今是个棘手人物,也不敢擅作主张、迎他入衙,只好站在衙门口同他交涉。

来值早班的守门衙役正和孙县丞一起拦阻着陈员外,他脾性耿直,见乐无涯归衙,腰杆便挺直了些:“陈员外,真不是小的诓你吧,太爷确实不在衙内啊。”

陈员外常年修身养性,若不招待外客,往往睡得格外早。

昨夜,他在闻人太爷这里讨了好大一通没趣,还被撒酒疯的太爷泼了一脸酒,心思郁郁了一阵儿,回去连着耍了两遍五禽戏,心怀才畅通不少。

太爷不肯收受好处,怕是这好处还不够大。

他扣着葛二子,无非是待价而沽罢了。

若是价码够厚,一切都好说。

陈员外吃了闭门羹,今日已不便再见,他也并不气馁,打点好了一份更丰厚的礼物,打算次日再去拜

访。

孰料,他入睡不久,就被管家唤醒。

耳闻太爷连夜开衙审案,陈员外还未反应过来:“审的是谁?”

“一开始审的是苏氏,后来是常小虎的案子……”管家愁眉深锁,“如今似乎是审出些眉目来,卢大柜、陈福儿全给拘走了。有个机灵的寻空儿溜出来,到了咱们府上,说了情况,我已打发他回矿上了,再探探消息。”

陈员外愣住了。

管家盯着他,眼巴巴的,等他拿个主意。

陈员外踌躇一番:“先等消息。”

这一等,便等出问题来了。

原先前去打探消息的人一去不回。

陈员外等得心焦,派出第二拨人,两个去矿上,两个去衙门听审。

去矿上的人宛如石沉大海,一去就没了消息。

去听审的人倒是跑了一个回来,大冬天的,淌了满脸的热汗:“员外,大柜和福大叔都过了堂了。”

“动刑了吗?”

“没有没有,我瞧太爷对咱们家人都客客气气的。”

陈员外的一颗心稍微往肚里放了放:“都问了些什么?”

“问矿上的事儿呢,左右是些不要紧的,跟拉家常似的。”

这分明是好事,但陈员外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去:“再派个人去探。”

他的预感应验了。

下一个人是连滚带爬地回来的——路上下了雪,地上太滑。

他颤着声说:“太爷抓了五头黑驴子回衙门!”

陈员外陡然色变:“什么?!”

他看向管家:“去矿上的人回来没有?怎么什么信儿都没传回来?!”

管家难掩惊惶:“派了第三拨了,还没一个回来的……”

陈员外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心知小福煤矿八成是完了。

但他苦思一夜,受了一夜钝刀子割肉的苦楚,还是不舍得这点家业。

他舍下读书人的脸面,投了无数真金白银,才换来那源源不断的黑金。

就这么丢了,他实是不甘心!

他一早便来到衙前求见太爷,正与孙县丞交涉,便迎来了买早餐归来的太爷。

乐无涯笑靥如花,主动招呼道:“陈员外,早哇。”

陈员外察言观色、客客气气地迎上前来:“太爷,一早来此,叨扰了。昨夜招待不周,望乞见谅啊。”

“唉。”乐无涯爽快道,“无事,是我冥顽不灵、油盐不进了。”

这玩笑话说得陈元维心惊肉跳:“太爷,可否让小可弥补过失,请您拨冗到寒舍一叙?”

乐无涯:“不巧,我今日另有嘉宾。陈员外改日再来吧。”

陈元维以为他这是推搪之词,刚要再劝,便听有庄严鼓乐声缓缓漫街而来。

乐无涯探头一望,神采飞扬地一扬眉,貌似亲热地伸手扣住陈员外的脉门:“我的嘉宾上门了,陈员外,要一同来吗?”

言罢,不等陈员外反应过来,乐无涯一振衣裳,俯身跪倒:“下官南亭县县令闻人约,参见钦差大人!拜见裴将军!”

陈员外跑也来不及跑,被迫和乐无涯一齐跪倒、

听到“钦差大人”四字,他骇得血都停了。

南亭这种小地方,怎会有钦差造访?

不等他念头想尽,悦耳冷淡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起来。”

乐无涯起身,本想去瞧瞧裴鸣岐或是项知是这两个难缠的死冤家,但第一眼控制不住地落在了六皇子项知节身上。

六皇子今次穿得比昨天庄重了许多,一身黑色大氅隆重无比,饰以精细的暗金色蟒纹,腰身处收得格外好,便显得体态异常优雅端方。

尤其是他的一顶冬帽,格外抢眼,顶部镶嵌一颗漂亮的孔雀石,帽尾镶着一翎孔雀羽,直垂到腰。

男要俏,一身皂。

乐无涯还没见过素来低调的项知节打扮得这般抢眼,蠢蠢欲动,颇想拽一拽他的孔雀羽毛。

与他视线相接,项知节微微笑着,冲他一点头。

项知是瞥兄长一眼:“……”

他六哥寅时起身,梳妆打扮,对镜花黄,不会就为了多被瞧这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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