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人着急忙慌等待,见到时书的服饰,问:“谢御史回来了?”
“此乃谢御史家弟……”
“我哥在后面。”时书说。
这公人再等,时书看情况紧急,和谢无炽躲在石头后亲过的情绪也消失,换了衣裳下楼,驿站里点着一盏暗灯,谢无炽牵着马匹走到门口,低头收过了那封信。
“大人,潜安寄来的书信,十万火急!”
“明白了,你先去休息。”
“是。”
待人离开,谢无炽把信给左右副手和书办们看,坐在长椅上喝茶。
“诸位怎么看?”
几个人没看信前都一脸平静,待看了信,吓得满头冷汗,不敢说话,纷纷露出沉思之色。
时书整理衣服,把外衫还给谢无炽,隐隐感觉到这信里的内容绝不简单。
谢无炽面沉如水,坐了片刻道:“明日便到潜安府,你们先去府衙报到,本官单独走一道。”
“什么!大人要微服私访?”护卫长姚帅大惊:“大人是朝廷的钦差大臣,八府巡按,单独倘若有失,小人担负不起啊!”
书办段修文也道:“还请大人三思!”
“请大人三思!”
谢无炽目光扫了这群人一圈:“一丛人浩浩荡荡出行,行人俱要回避。既然是替朝廷做为国为民的事,不知民生怎么叫为民?明日队伍先去府衙,我慢一日再来。”
“……这。”姚帅满脸为难。
段修文也:“这……”
“不用再说了,都先退下。”
黑暗中烛火笼罩,这一行人互相在阴影中看看,摸不准这位从寺院和幕僚中起用的新贵的想法,眼中各怀鬼胎,最后,似乎只有点了点头。
-
夜深,床板上酷热。
时书后背跟火烤似的,刚觉得凉快下来能睡熟,门缝被轻轻推开。时书猛地睁开眼,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谢无炽?你吓我一跳?”
谢无炽单手拎着一个包袱,衣衫穿得整整齐齐,发髻高挽,垂下眼一派清淡自然:“早晨凉快,起床赶路了”
时书:“我靠,我还没睡着呢,太热了——”
时书翻身下床,驿站内此时十分安静,人困马歇,走到水井旁先倒了桶冷水,把头埋进去闭气,冰冷感一个激灵狠狠让浑身凉快下来。
谢无炽:“早些走,中午热了我找地方休息,让你午睡。”
时书吐了口刷牙的泡子:“行行行,没有我,你怎么活。”
时书打着呵欠,跟在他背后。去舒康府那次何尝不是如此,他和谢无炽晓行夜宿,也是两个人一人一支竹杖,磕磕碰碰走了十天。
驿站外几点寒鸦,月光下银色的小路,时书眼睛都没睁开,让谢无炽牵着走了会儿,脑子里才清醒。
时书一无聊便忍不住道:“谢无炽,咱俩真是过命的交情?我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叫声爸爸。”
谢无炽音色平静:“爸爸。”
“……………………”
时书本不算很醒,听到这声脑子里一震:“你——”
“哇去!谢无炽,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羞耻的男人。”
时书本来还跟他挽着手,一甩开大步往前跑:“别骚扰我,走了。”
谢无炽看着他的背影,闭上眼没说话:“不是你骚扰我?那你叫我声爸爸,扯平。”
“………………”
时书走远了没几步又回来:“你想得美,不管让你叫还是我叫你都能爽到,凭什么。”
谢无炽面无情绪,恰好走到一洼一洼金黄的水田旁,水流的窸窸窣窣声,幽幽黑暗中,一位扛着锄把的老人正挖着水渠,偶尔才露出影子,像鬼一样坐在那里。
时书第一眼没看清,光看见一个漆黑的影子一动不动,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往谢无炽背后躲。
“什么东西!鬼啊??!!!”
直到那个影子咳嗽了声,慢悠悠继续锄地,时书才反应过来:“凌晨三点,爷爷还不睡觉,在外面务农。都是天气热,趁夜里凉快了干活。”
谢无炽应了声,想拉时书的手臂,他早已活跃地东跑西跑了。
山野莽莽,两个人沿着通衢大道赶路,走到早晨八九点的时候,天色变得燥热,路旁的酒家也开了门。刚在驿站吃了碗冷粥,早已饥肠辘辘。时书往那桌子上一坐点了些馒头和白粥咸菜,谢无炽也把包袱暂时放下。
时书喝着粥,大清早,这酒家居然坐着好几个人,穿着敞开胸脯的短打,一身精悍之气。其中一个看到时书和谢无炽,问起。
“二位从哪儿来的?”
时书没吭声,谢无炽说:“从韶兴府来的,到潜安走亲戚。”
这个人哦了一声,双眼睃视:“二位来的一路,可曾见到什么人?”
时书隐约觉得不妙,谢无炽喝了口温水:“什么人?看到一支仪仗队,传闻是朝廷命官算么?边走边歇脚,大概走到山底下了,刚才还看见在背后。”
“队伍有多少人?”
“怕有几十上百人,多得很,不让我们同行,拿着鞭子驱赶。”
“那就是他,来了!”这人两眼放起精光,一巴掌扣在一旁那人头顶,“还吃!找三哥埋伏起来,等一过大白岗,潜安的军队就来护送了!”
时书表面平静,一言不发喝粥,后背早已经冷汗涔涔。
后颈皮抓紧,时书抬头,看到这几人都带着朴刀。
故意为之,要杀朝廷命官!
至于和谢无炽有仇的谁?谁怕新政,就要杀谢无炽,那群占有肥田不想缴税的人。
时书把白粥喝光了,再喝了碗水,这大老粗转头睃眯着他俩,盯紧两人穿的绸缎衣裳和包袱,再问:“你俩要走哪条路?”
谢无炽:“也走大白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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