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训从她头顶两边各分出几缕发编了两个小辫出来,这辫子比黎菁平日拿丝带缠着编的麻花辫要蓬松,却意外好看,辫到大概后脑勺中间的位置,他把她剩下的发合到一起,捏出一半拿发带做了个低扎的挽发,剩下的顺披在后背。
这是黎菁从没见过的编发造型,她从来不知道麻花辫还能贴着头皮辫出来,还这么好看。
“你还会辫头发?这麻花辫怎么看起来不太一样?”
黎菁捏着小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手也忍不住的去摸头顶的编的发,注意到后脑勺那个挽发,她又惊奇问道:“还有后面的头发你怎么弄的呢,怎么弄出来和一朵花苞一样的?”
“就随便挽了下。”
看出她喜欢他梳的头,陆训脸上的笑意更深,注意到小梳子上有两根顺下来的发丝,他手指过去捋下来,想顺手扔掉的,想了想又没扔,一点一点缠绕在了手指上。
“随便挽一下能这么好?你也太厉害了吧!”
黎菁实在太惊讶了,她没想到陆训还会编头发,还辫的这么好,还这么快速度,比经常梳头的人还快。
他以前给人梳过?
黎菁神色一顿,她唇边的笑微敛,她放下小镜子,扭头望向了他:
“你,你以前给别的人梳过头吗?”
黎菁问得忐忑,问出来后,心里还有种想哭的感觉,可能因为两个人亲吻了,他在她心里隐隐有些不一样了,她有点没有办法接受,他这么对待过别人。
她甚至还想到他先前吻她,那么的霸道厉害,除了刚开始他有些横冲直撞,咬得她嘴唇痛,后面没有一点和她一样的生涩,他甚至知道怎么抚弄她.....
可他分明和她说过,他没有过对象。
他应该不至于骗她,她感觉他不是那种人。
黎菁不想把陆训和那些负心汉或者一些喜欢去舞厅鬼混的那
群人联系在一起,她一向不喜欢把人想得太恶劣。
但她确实有疑惑。
有疑惑就得解决,不然她会一直去想,心里存着疙瘩,她也和他继续不下去。
她紧了紧手里的小镜子,舔舔唇瓣继续道:“你头梳得比我还好还快,感觉以前给人梳过,还有亲吻,你......”
“没有,菁菁。”
陆训在黎菁出口问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不对,他没错过她那一瞬快要哭的神情,他陡然意识到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忙打断了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给别人梳过头。”
陆训顿了顿,“也不准确,我十五岁的时候在理发店当过一年帮工,替人梳过一段时间新娘头,后面就没有了。”
“亲吻也是,我十四岁那会儿,在一个地下录像厅带待过两年,帮忙倒茶.....”
陆训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所有过去的经历,最不想提的一段,就是他十四岁那年出来求生活,被人介绍去黑市上的地下录像厅里帮忙端茶倒水那一段。
那还是七几年的时候,高考刚恢复,开放还没一个雏形。
那年陆谨必须去沪市做一场大手术,陆谨从出生就体弱,三天两头跑医院,几年下来,家里的存款早耗得差不多了。
那次手术,陆老头把家底掏空了都没凑够,全家过得节衣缩食。
他不是陆家亲生的关系,很多事情做不到理所当然,他想能帮到家里一点,试着在外面找活干。
但那会儿正是知青回城的高峰,到处缺工作,他只是个半大孩子,哪里抢得到活干。
一次偶然机会,他救了一个街溜子,人看他可怜,给介绍了份地下录像厅的活。
但那个录像厅,它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录像厅,它有一些别的产业,有人在里面赌博,也有人在里面污秽。
他在倒茶水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些污秽的,不堪入目的东西。
一幕幕的冲击过大,白花花的身体,解开的皮带,满地的狼藉……
他有很长段时间都不敢直视自己的身体。
现在看,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对今晚还算满意,都怀疑他了。
想到这儿,陆训脸上重新析出笑,他手捧过黎菁脸,看着她眼睛道:
“录像厅可以学到许多东西,比如亲吻,还有别的......菁菁,今晚也是我第一次,没有过别人,十八岁成年以后,我也只给你梳过头发。”
他这话,如果是先前任何一个时候说,黎菁都会感到很甜蜜,弯唇想笑,她现在也很受触动,但她却有些笑不出来,她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
“你那么小,就在外面做事情了?”
“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难啊?”
她其实不想问他的过去的,自从上次两个聊过那样沉重的话题,她就知道他以前过得不好了,她想着尽量不去问,不去揭那些旧疮疤。
但提到了
,她又忍不住想知道,她有些想整个了解他。
十四岁就出来做事了,她听爸爸说过,陆爷爷以前是渔轮厂财务科长,陆家的经济条件应该不算差,就算不待见他,也不能让个孩子出去做事。
还是黑市那样的地方。
黎家有个黎志军原来混黑市,黎菁知道那个地方有多乱,她曾经还在那里涉险过。
黎菁攥攥手指,她犹豫的看着陆训:“陆家,他们对你......”
“没有,也没有多难,陆家对我也还好,只是当时陆谨身体不好,需要做手术,家里很困难,我想帮家里分担。”
陆训见黎菁踌躇,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心软,天生一颗怜悯人的心,会心疼他年少的时候,他心头暖热,却不想她知道太多,她家庭和乐,没道理让她来被他的一堆糟心事沾染。
他们在一起过日子,也不会和陆家太多牵扯,他可以护着她避开那些纷扰,他抬手摸了摸她头,笑着道:
“其实都还好,陆家虽然做不到绝对的公平,但也没怎么让我冻着饿着。”
“早点出去做事情也没什么不好,学到的东西多,不然我当初也不会敢出来做生意,就是知道自己怎么样都不会饿死,毕竟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做个剃头匠……”
没有人愿意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出来做事求生活,黎菁听得出来陆训是想宽慰她,她心里挤得慌,但他不沉淀过去也是对的。
“你说的倒也是的。”
黎菁轻吸一口气,扯了扯唇角道,“我爸老说,一个人的经历很多时候也成就一个人的高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嘛!”
黎菁说两句鼓劲话,心里稍微好一些了,她是个不喜欢气氛太沉的,一些过去确实也不该缅怀,她伸手摸了摸包,想起她先前从饭店抓的喜糖都分给同事她们了,她抽出手,脸上又放出笑,接了他话说:
“你还别说呀,当剃头匠也没什么不好,现在私人开的理发店生意可不差,剪个头五毛到一块,烫个头便宜的五块,贵的三十多。”
“我以前经常去剪头发的那家理发店,只是个很小的小店,还开在巷子里,但人家平均每天差不多能赚三百多块。”
“那个丽丽美发店你知道吧?她里面带点洗脸按摩,每个月流水有十六七万,还有那个美美剪发,也有几万块流水。”
“丽丽美发店?”
陆训敏锐地从里面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店名,他眼眸轻抬:
“就是中山中路那家两层楼的丽丽美发?你知道她们家营收情况?”
“你也知道那家店呀?”
黎菁笑点点头回道他:“是他们家,那家理发师很厉害,听说去港城和台岛学过手艺,虽然收费贵,生意却很好。”
陆训俊朗的面上微微复杂,他当然知道那家店了,他在里面投了钱。
“你怎么知道他们家营收情况的?”
理发店这块确实赚钱,一个月纯利有时候能赶
上他往四百那边供货的一批蔬菜干货毛收入,但正因为赚钱,所以店里的营收情况都是保密的。()
他可以确定店里没有内鬼,管账的人也不敢把这样的数据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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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黎菁报出来的数据完全准确。
陆训思忖,他是不是该过去一趟,那边是当初他在理发店认识的六子和他老婆在打理,他得有半年没过去了。
“是老板告诉你的?还是他们店里人告诉你的?”陆训早发现了,黎菁交际能力相当不错,认识不少人。
“都不是了,这种数据也算是那些店的根本了,她们哪会说这个啊,都是我自己算出来的!”
黎菁弯了弯眉,这算是她学会计以后的一个小收获了。
“我喜欢和人聊天嘛,然后我每次去理发,不知不觉就把那些店的时段客流和店里的烫发机,洗发水摩丝这些东西的使用情况给弄清楚了,再整和下我从老板那儿听到的一些数字,我大概就估算出来了。”
黎菁说着,慢慢笑了出来:“我把这个数说给美美那家老板听的时候,她脸色都变了,还让我一定要保密,那次剪头发她都没收我钱。”
“不过那老板娘有点坏的,她知道我会估算人家毛利嘛,就和我打听另外一些店情况,还叫我给她去当探子,给我好处费的。”
“这种缺德事我肯定不会干呀,我应付掉她,隔天就去找了那些她想知道打听赚头的理发店,叫他们把那些洗发水,烫头药水全部用旧瓶子,因为我就是根据那些推算出来的数嘛。”
“我现在去那些店理头发,她们都不要我钱,把我当朋友。”
陆训闻言不由深看了黎菁一眼,理发店每天烫发,剪发顾客不固定,她去理几次头,随随便便和人聊聊天,就直接把人家底给掀了,关键她还能和人家都处成朋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
他这两年赚了一些钱,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他对市场需求的了解,他知道下一阶段做什么会赚。
当初价格大闯关那会儿,他能赚那么一笔快钱把渔船买下来,也是他提前感觉到风头不对,把握住了。
她这本事要是运用到市场这块,灵敏性和方向把控绝对不会比他差,还那么会人际,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真厉害!”陆训弯唇真心实意夸了句。
“菁菁你有这个本事,要是去做生意,绝对不会差。”
“做生意,我哪会呀。”
黎菁不想让陆训知道她以失败告终的破烂生意,她摆摆手,干笑一声:
“……我什么都不懂,我还是喜欢上班,虽然工资低,好歹稳定。”
陆训不知道黎菁想赚钱没成的事,只以为她不喜欢外面奔波,他不是很在意这个。
左右钱他会挣,她负责花就行,上班或者不上班,做生意或者不做生意,都没有太大关系。
于是他不再提这事,只视线凝着她笑道:“喜欢上班那就上班,做你喜欢的更重要。”
黎菁不知
() 道陆训心里想的(),她只听着他的话心虚得更不好接话。
她能说她也不喜欢上班?[()]?『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想买买买花钱吗?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
黎菁又僵笑了下,她抬手碰碰头,想起什么,又问他:
“你给我梳的头是新娘头?可我参加的一些婚礼,没见新娘头是这样子?”
“不是新娘头,这发型是我在家里见双胞胎陆欣梳过,她从路放老婆顾如那学来的,很简单,我觉得你很合适这个发型,就梳了。”
陆训解释一句,又看向她,梳好头她看起来比先前的楚楚怜人添了几分姝艳鲜活,要这会儿她头上缀一点小花儿,也和新娘头差不多了,最美的新娘,旁人精心打扮也未必比得上她,他不禁道:
“你要喜欢新娘头,我给你梳一个?”
黎菁只是好奇,没有想换发型的意思,她忙摇头:“不用了,新娘头得当新娘那天梳,平时梳总是怪怪的,这个头发就很好,我挺喜欢的。”
当新娘那天。
陆训眸光微动,上周他送完她回去,他回了趟陆家,陆老头听他说相处很好,很高兴,这几天都在打电话催他快些回来,要他试着问问黎菁这边,他们上门拜访的事。
他知道陆老头意思,是希望他们能快些定下来。
他原本觉得不需要那么急,等这周过完,后面他接送她上下班一段时间,她适应了和他相处了再提这事。
但其实,确实早点定下更好。
陆训垂眸看一眼胸前析出一条缝的衣裳,要不是这颗扣子绷开了,他抚在她后颈的手应该已经探进了她衣角往里。
他的自控力,也没想象的那么好,不完全是进哥骂的性冷淡。
面对想要的人,他该有的反应都有,并且激宕迅猛。
早点定下,才是对两个人负责。
只是,他要怎么和她提这事?
他不太确定她的想法,她想不想那么快,还有之前那个男人的事......
他还不清楚那男人具体情况,只隐隐猜到他身份,他向来知己知彼,在没彻底了解,解决之前,贸然提定下的事,总感觉太急。
陆训从十三岁就开始自己做自己的主,不管是转业退伍,还是辞职下海,他都做得果断果决,头一回,他迟疑不决起来。
“菁菁。”陆训手掌慢握,大拇指摸着尾指上的发丝,犹豫许久,终是喊了她。
他总要先问问她,知道她的想法。
“嗯,怎么了?”
黎菁正拿小镜子照她发型,听到喊,她一惊,迅速收起小镜子偏头看向了他。
“下周末,你家里人都有时间吗?我和爷爷想上门拜访下黎叔和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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