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紧接着路汐随手将笔记本搁在玻璃茶几上,直起身子,朝主卧走去。
她有些倔,抿着唇不愿意搭理人,这么尴尬的气氛下,反观容伽礼很是悠然自得,先将画卷妥善放好,倒了杯冰水喝期间,缓步走到她的沙发位置落座,顺势拿起那被她宝贝着的笔记本。
两指抵着翻开其中一页,并且保持着非常礼貌的欣赏态度:
—明天的配方:伏特加混着朗姆、龙舌兰、琴酒和蓝柑青柠,口感带点酸。
—带了夜宵,他会吃玻璃梭鲈,没有腥味。
……
容伽礼见昨晚日记里没有江望岑的影子痕迹,被金丝边眼镜遮挡的锋利眉眼褪去几分冷意,往前翻,翻到了前往纽约那天,她在机场写下的:
—容伽礼这七年住在何处?是否是在菩南山。
他低眸凝视了这行字片刻,指腹动了动,纸张滑落几页,重新翻时,恰好放到今日亲笔写下的,那洇了一块水墨迹的地方,字倒是清晰,写着:
—晚上七点,纽约飞往国内航班,七号。
她要走。
来纽约亲眼看到江望岑无性命之忧后,就一刻都不在他身边待下去。
容伽礼当下只有面容冷静,眼底却骤然失了温度。
*
卧室外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路汐已经将白色的小行李箱敞开搁在大理石地上,她白皙膝盖半跪着,弯着腰,将叠好搁在床尾的衣物都按着顺序放进去。
快收拾好时,门被不打招呼推开了。
容伽礼迈步进来,视线从她床尾上最后一件裙子,极其缓慢地移到她看起很单薄,也很脆弱的后背上,可真脆弱?那根被最柔软皮肤包裹着的脊骨,他摸过,比什么都硬,还很擅长忍耐。
空气安静几许,他幽静的眼眸依旧盯着路汐,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是怎么做到阳奉阴违着同时,又能没事人一样翻脸无情?”
路汐指尖摁在行李箱上,抬起头:“放你去赴约佳人就是翻脸无情吗?我可真冤枉啊。”
从容伽礼拿着画卷回来,她就已经自行想象出了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千金跟他共度午餐的画面了,心底不是滋味,却还算有耐心地反问回去。
而容伽礼不领情面,站姿甚至有点儿居高临下:“这就是你七点钟,准备独自从纽约飞往国内航班的理由?”
路汐微微一怔:“你看我笔记本?”
“不能看?”容伽礼淡声问。
这下换路汐扶着膝盖站直起来了,不然这样半跪在地上和他说话,实在是没半点气场。然而容伽礼比例趋近完美的优越身高,即便是她站着也无用。
想了想,路汐转了个身,光脚踩上床沿,这下换她垂着眼,居高临下地说话:“未经允许看我笔记本,这本就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你还当我君子?”容伽礼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却没笑:“我以为路小姐把我当成用完就能随手丢弃的物件。”
路汐没那意思,琢磨不准他这副看完笔记本内容的态度,继而心知肚明回国行程已暴露,识趣点就该哄一下容伽礼,否则他要想的话,能把她关在这家酒店的房间里,关到天荒地老下去。
几秒钟时间,路汐选择软下姿态,说:“容总不要妄自菲薄,你要是物件的话,也是人人都争着抢着供奉在家里的宝贝。”
容伽礼语调淡淡:“路小姐真能屈能伸。”
路汐纤细的腰背挺得很直,继续温柔着性子:“可能混娱乐圈的人,都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优点吧。”
气氛又逐渐变冷,直到容伽礼重复了一遍问她:“真要回国?”
路汐看着他,午后的落地窗被浅金色的光线斜斜照射到容伽礼的身上,笼着他侧脸的轮廓尤为深,连带那眼神都是深不见底的,可她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声音轻得犹如空气:“要回。”
这两个字清晰落地之后,路汐脑海中已经想到了千万种他反应的可能性。
却不料容伽礼超乎寻常的冷静,道:“这七年我不住菩南山,你不是好奇我住哪,我带你去。”
*
*
两人之间的争吵都已无足轻重,容伽礼说完这句话时,不是给她做选择题,紧接着就是冷漠地抛下随行的一干人等,甚
至连她收拾妥当的小行李箱都没带上,直接安排私人飞机折返回了泗城。
不是宜林岛。
路汐猜错了。
被抱下私人飞机,她漆黑的眼眸微愣地看着山顶上这座仿佛像是禁区一样的圣地,面前凌空建在溪流和瀑布之上的偌大建筑物就如同艺术品,比菩南山的那栋别墅还要高级华美。
容伽礼语调淡淡告知她。
菩南山的别墅是他为容圣心亲自设计的生日礼物,一直闲置着,并不常在,是调查的资料里,窥见她不待在剧组拍戏时,会经常去找简辛夷,才到那里住下。
路汐恍然似的回过神,心想难怪她和简辛夷约了那么多次,怎么就突然从宜林岛回来后,便能有幸轻易在半道上遇见容圣心……
容伽礼抱着她没放下,别墅的四周都是隐秘藏起的摄像头,他迈步往里走,显然来之前,这儿的管家就已经清场离开,一路来畅通无阻,却冷清到毫无人气。
路汐衣料下的脊骨轻轻地抖,以为他会抱她去起居室,谁知再次猜错。
容伽礼穿过客厅,又迈上一楼的台阶,这儿的别墅格局太错综复杂,就在路汐快被绕晕时,他终于从走廊尽头来到了一处环境僻静,视觉上像是个悬浮的玻璃盒子花园。
路汐看得惊艳也怔了,什么时候被放下,高跟鞋尖踩在地上都没反应。
她被吸引,连呼吸声都是轻到犹如消失,透过水晶玻璃,看到花园内一大片稀有品种的花和绿色植物。离得近,耀眼的阳光从玻璃的穹顶反射而下,那些无数只栖身在植物上的蝴蝶闪着翅膀光泽,有红宝石一般,也有像嫩绿新芽似的,也有像天空掉了一块蓝云似的颜色……
仿佛皆是得到了造物之神的垂怜,在容伽礼倾注心血建筑的玻璃花园里充满生命力的生长着。
看了很久,路汐转过身,背对着一整面玻璃,同样被里面神圣的光影照着,连发丝都在发光。
她心底生出了某种猜想,唇微张,要跟容伽礼证实:“它们都是宜林岛的蝴蝶,是不是?”
七年前宜林岛被江氏集团过度开发,随着这片蝴蝶生态自然保护区域的水质也跟着遭到恶劣破坏。路汐以为,它们会迁徙走,永远离开这个栖地。
但是被容伽礼留了下来,他默认着,低眸盯着路汐,伸出修长的手沿着她的腰侧,握上了玻璃门的隐形把手,动作很轻,将一整片美丽的花园世界给推开了。
容伽礼薄唇低语,声线比平时压得低,仿佛怕惊动了这些美丽易碎的小生命:“进去看看?”
路汐渐渐地也丧失了先前酒店里闹着要离开的念头,几乎是完全听他的指令,一步一步地跟着走进去,里面空间比她在玻璃外看到的还要大,而此刻,一只身披洁白羽翼的小蝴蝶忽然朝她飞来,路汐下意识抬手,让它悬在指尖上。
蝴蝶轻柔落下的那瞬间。
容伽礼极具压迫感的身形也逼近了她的纤细后背,这般亲密姿势,本能地让路汐感到说不出的侵略性袭来,在他长指攀到绷紧的腰肢上时,整个人都跟着敏感了下。
“别动。”容伽礼抵在身后,嗓音透过耳侧的肌肤穿透而来:“这里的植物会一直生机勃勃活着,我能留下宜林岛的蝴蝶,却唯独不能让你愿意永远留下。”
路汐指尖还悬停着蝴蝶,微侧头,睁大了一双漆黑的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清晰窥视到了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欲念,咬了唇,却只能叫出他的名字:“容伽礼。”
容伽礼手掌温暖而干燥,下一秒在她声落前,扣紧了腰:“别拒绝我。”
不然,他会将她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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