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西奥差不多把整个不列颠都跑了个遍,他对自己的亲戚是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倒是她的亲戚家人,他已经从她英格兰的父亲一路会到了她苏格兰的外公外婆。
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来苏格兰,感受可怕的苏格兰英语。
但好在布莱斯将军及太太没有操着满嘴他压根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英语,他们的交流没有丝毫问题。
他很清楚苏格兰在许多方面都更保守一些,为了不太刺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也为了自己不被轰出去,他的措辞明显变得克制了很多,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说他与威廉米娜已在意大利完婚,他们是夫妻关系。
而她的外公外婆也确实同样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不然从他说自己与威廉米娜私奔结婚,而她因为闹脾气忽然离家出走的时候,他们就该糊涂了,思考着要去向外孙女求证了。
他找不到她,他如此努力,却愣是找不到她,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真是可笑,他曾经居然以为自己还算了解她。他天天抱着她入睡,只恨不能每晚在她耳边说一百遍他爱她,结果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逃到天涯海角,之后死也好活也好,只要让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就行。
她简直毫无同情心,她冷漠得几乎都不像是一个女人,他愚蠢地以为她有一点点在乎他,他向她毫无保留地袒露了真心与灵魂,而她的选择是笑盈盈地将一把刀狠狠插进他的心里。享乐的最终代价是被抛弃。
他又想起了她离开家是为了逃脱她的婚约——拉文汉姆这个估计比她父亲都年长些的老头也还真是色心不死,而他之所以会对她的身份产生误解是因为她当时正试图找一份女伴工作,她有可能又胆大包天地拿着她自己写的推荐信到处去骗人了。
不,她一定会这么做,钱总会花完,她总是需要维持生计。
他几乎立刻就投入了新的行动中。
只是,他如今毕竟不在意大利,他的影响力约等于无,英国佬不会让他在这里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亲爱的舅舅唐卡斯特侯爵,好让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去看职业介绍所的记录。他也翻了许多报纸指望看到类似是她的人在登广告找工作,而看到有人登广告招人则让他非常生气,他总不能一家家去问这些人有没有自称是布莱斯小姐的联络了他们。
这是很大的工作量,他倒一点也不嫌麻烦,生怕他人会不够他这么尽心。
他发誓,他非得把人找出来不可,否则他干脆就不要回意大利了。
倒是远在他母国的薇洛此时已差不多完全把他抛在了脑后。
旅游了这么久,一身疲惫的她在好好休息了一天后,正在那不勒斯一边吃披萨一边思考着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离开意大利之后,究竟要去哪里?
是坐船到马赛,看看革命的圣地自由的灯塔法兰西是否有她的容身之地?还是去英格兰,看看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进得了家门?又或者去苏格兰,用未婚先孕这种事气死她已年过七十的外公外婆?
事实上,一想到外公外婆她心里就很难过。他们过去是真的把她当做心头肉。她知道,一对早已失去所有子女的老人是做不到像她的父亲那么残忍的,他们会愿意帮助她……
可她现在更宁愿他们以为她已悄悄地死在了哪个角落。
跟苏格兰相比,伦敦的风气都属于比较开明的了,苏格兰是绝对的清教徒主义,两位老人在选择用爱包容自己唯一的孙女时,内心深处一定也是以她为耻的。
她在脑子里想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可是每个她曾经走过的地方都是一样的让她又因为熟悉而安心,又因为熟悉而害怕,她不希望可能会面对认识她的人。
她甚至想留在那不勒斯,这个某高贵北方人十分嫌弃的地方,每天吃上叁张披萨,但她知道除了美味的食物与美丽的风光外,这里确实又脏又破又乱,十个人里估计就一个人认识字,根本不适合她。
或许,她应该考虑去一个过去未曾踏足的地方?
这种想法令她忍不住想起了一首诗。
我渴望未曾有人踏足的地方,
一个女人从不微笑或哭泣的地方,
在那里,与我的造物主,上帝一起,
像我童年时一般甜蜜入睡,
无忧无虑,
身下是青草——头顶是苍穹。*
这首《我在》是约翰?克莱尔最出色的作品。当他写下它时,他正被家人朋友抛弃在精神病院里,处于人生最低谷,心中只有悲伤与孤独。而现在的她,大约也是正处于一个人生的低谷吧。可她不是诗人,没那么多诗意的念头,想要以死亡来得到自我解脱并从此远离尘世的纷扰与痛苦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她决定与她的阴影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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