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淳咧开了嘴,兴冲冲地将那本志异小说揽了过来,毛茸茸的爪子赶紧小心翼翼地拈开那薄薄一页纸翻了过去。
咦?
他看着内页拓着一行陌生而清秀的簪花小楷,心下奇怪:看这字迹应当并非出自张鄜之手,莫非这本小说其实是他人之物?
而后便见书页角落被人盖了一方朱砂泥印,上边刻着“江山闲主”四个大字,想来这就是书主雅号了。
越往后翻,钟淳便越觉得这位江山闲主有意思了。
原来这位闲主先生虽名里带“闲”,但看书的时候可一点儿没闲着,几乎每行字句都有他的亲笔批注,简直跟个活生生的碎嘴子似的。
「和尚都不是好人。」
「都五百年道行了,怎么还这么轻易地被男人骗。」
「为何每篇人妖相恋里都有个倒霉的书生……」
「这情节似乎有点似曾相识。」
……
闲主先生还在每篇卷首给出了自己独到的评价,写得平平无奇的,他便在题头标上“一般”,写得稍微逊色一些的,他便在题头标上“无聊”,而有个别入得他青眼的,则被他题上了一个“妙”字。
钟淳随意“哗啦哗啦”地翻到了一篇写着“妙”字的故事,捧着书卷认真地看了起来:
「东朝年间有位书生,幼时便与会稽郡首之女定了亲,约定考取功名后就去女方家迎亲,可不料在一场大疾中弄瞎了双眼,自此便失了明。但他为践行自己之约,依然坚持以三书六礼之聘迎娶郡守之女。
三月三,正逢淫雨霏霏之际,书生的迎亲队伍从家中浩浩荡荡的往会稽出发,途中经过一座名为首丘的地方。
在山脚借宿的第一晚,当地的樵夫得知他要上山时,却一脸凝肃地告诫他从此山过路有“三不得”。
一,不得穿红衣上山。
二,不得骑马上山。
三,无论身后何人唤你,千万不得回头看。
翻过这座首丘不出三日便能抵达会稽的都城,书生自然不可能舍近求远地避过眼前这条捷径,他虽口头应下樵夫的嘱咐,但却仍未把忠告放在心上,只在赤色的婚服外头披了件青袍,第二日便随着迎亲队伍一同上山了。
首丘之上竹海森森,白雾弥天,再加上连绵不断的阴雨,书生一行人的脚程便愈发缓慢。
不知是否是书生的错觉,每过一夜,身后迎亲的队伍中似乎便会少去那么几人,但奇怪的是,每回让那些人报数,报出来的人数又都是准的。
有一日行至途中,恰逢天降暴雨,书生的伞不知被谁咬了个大洞,便只好将自己身上的青袍解了下来,欲要盖在头上挡雨。
就在这时,忽地从竹林间吹来一阵狂风,竟将他手上的破伞与衣袍吹得无影无踪了,而就在那一瞬间,背后喧嚣的迎亲队伍仿佛也凭空消失了一般,马蹄声与人声亦一点也不可闻了。
饶是书生胆大,碰见这邪风怪雨也有些慌了神,他目不能视物,便只得在原地勒紧马缰,试探地呼唤同伴们的名字。
不多时,在这深山中竟响起一阵金铃的声音,随即便幽幽地荡来了一群孩童的嬉笑声:
“男的……他是个男的……”
“男的又如何?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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