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淳卧在饮蝉斋的竹椅上,面上像模像样地盖了一卷书,透过纱帘去听屋外一阵比一阵闷沉的雷声。
空气中浮满了尘泥与草木的腥气,微凉的狂风不时将细密的雨丝卷进屋内,将案上那盏短檠灯上的烛火拂得摇摇欲坠。
“大人。”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
钟淳翻了个身,抬眼一望,原是侍女将今日的汤药呈了上来。
“嗯,药放桌上,先将烟斗取来。”
张鄜侧着身倚在案边,他的偏头痛似乎在阴雨天更为严重了,烛火将他眉间的川壑映得尤为明显,仿佛一张抚不平的皱纸一般。
钟淳轻手轻脚地爬到了他的蹆边,睁睁地看着侍女往那紫檀漆银烟斗中添了一大把的五石散,心下不由皱了皱眉。
这五石散在大宛虽称不上禁物,但总归不是市场上明着贩卖的东西,据他三哥说,只要吸上一口便能体会到“销魂蚀骨”的快感,极易使人成瘾,但一次吸食过量也会使人晕厥身亡。
照现下张鄜这种不要命的吸法,就算是神仙也经受不住。
钟淳直立地伸出两只胖爪,本想趁他不注意将烟斗拍落,可当他看见那人因着药物而逐渐舒展的眉心时,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心中莫名其妙地起了股酸涩之感。
这段日子,他看着张鄜深夜里因着头疼而彻夜难眠,心下焦急的同时,也莫名想起了那鬼面曾提及的“有情痴”。
这“有情痴”究竟是各种毒药,竟然能将人折磨至此?
趁着丞相上朝的功夫,他悄悄溜进了那人藏书的地方,可翻阅了大量当年淮南王叛乱的史籍,都找不到任何有关这种毒物的记载。
莫非那鬼面是在吓唬人?其实全都是他编排出来吓唬人的。
钟淳冥思苦想地绷起一张胖脸。
“过来。”
许是见那胖猫儿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张鄜便勾了勾手指让它过来。
钟淳一方面对这种招猫逗狗的手势有些介怀,但另一方面又为那人主动唤自己而感到喜不自胜,头脑风暴了片刻,最终还是愉快地抖了抖尾巴,把方才的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屁颠屁颠地爬到张鄜脚边,张着手“嗷”了一声,示意那人抱他。
张鄜只好将手中那支袅袅生烟的烟斗搁下,把地上那只胖猫儿给抱到了膝上。
“越来越懒了。”
钟淳拽着他的衣襟往上攀,将脑袋埋在张鄜怀里,偷偷地嗅了一大把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气。
兴许是窗外的雨声过于淅沥缠绵,又兴许是室中那股草木独有的气息过于浓郁,鼻尖闻着这味道,他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溢得满满当当的,仿佛有生以来都未曾有过的安心。
他抬头偷看了张鄜一眼,见那人无甚反应,而后便一点一点地将爪子扒上了那人的右手腕,心中暗自得意:
——这样那人就吸不了五石散了。
张鄜似乎也看出了胖猫儿的小心思,示意身旁伺候的侍女先行退下,静静地看着它埋头动作。
钟淳见那人并未多加阻拦,便又大着胆子一点点地扳开他的手心: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将军的手。
每一宽阔的掌面横七竖八地躺了数道伤疤,有长有短,有新有旧,长的疤几乎割裂整个掌心,而短的疤像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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