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说话。
杜望讪笑:“殿下,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看,这位白先生给咱们京兆带来多少粮食。有了这些粮食,殿下麾下的凉州铁骑这个冬天就能吃饱了。”
游溯没理杜望明显至极的敷衍,他转头问陈纠:“这么多粮食都是税?”
陈纠摇头。在游溯询问的目光下,陈纠道:“十五年前曾有诏令,凡农户之家,以丁壮三百六十斤、妇女老人二百五十斤、孩童二百斤为定量,刨除一家人的口粮后,剩下的粮食都要由官府统一收购。现在,桃林乡将粮食送来了。”
陈纠的话音落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这王八蛋说啥?
他说啥?
就连杜望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目瞪狗呆地看着陈纠。
这还是那个在杀了主家少爷后煽动所有的佃农造反、又带着十几号佃农冲出主家、上山落草成功、成为官军心腹大患的那个陈纠?
现在怎么傻成这个样子了?
十五年前杜望还不是京兆郡守,但他出身京兆杜氏,祖上可以追溯到西周宣王时期因直谏而死的上大夫杜伯,家族煊赫几百年,这七十余年来到关中的诸侯王都要给京兆杜氏几分薄面,也因此杜望知道这桩荒唐的“官粮赎买”。
简单来说,就是诸侯王从农户手中以五十钱一石的价格贱买粮食,再以一百钱一石的价格卖给京兆豪右。京兆豪右拿到粮食后又以一百五十钱一石的价格卖给京兆本地的商户、工匠甚至是一些士族,以两百钱一石的价格将粮食卖出关中。
这样往来一转手,诸侯王和豪右吃的满嘴流油,至于饭都要吃不起的黔首百姓……这和贵族老爷有什么关系?
当年杜望还是家中小辈,他曾劝过族长不要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买卖,但族长把他骂了一顿。现在杜望依旧没有能力掌管整个京兆杜氏,但他所掌管的这个小支脉里,绝不允许宗族子弟对粮食贱买高卖。
杜望自认不是什么圣人转世,但也见不得黔首百姓被这样压榨,因此当雍王游溯入关中后,杜望根本没和游溯提起过关中曾有这样一项丧尽天良的政/策。
但没想到,这样一项提起来就让黔首百姓咬牙启齿的规定,如今竟然被陈纠提了出来,还是当着司州现在的主人的面。
杜望牙疼。
周遭的百姓都用愤怒而仇视的目光看着这个口不择言的王八蛋。但身处在这样的漩涡之中,陈纠却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黔首百姓的怨念一样。他抬起双眸,如同利剑一般尖锐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游溯。
陈纠声音凉凉:“草民敢问殿下,这项规定如今在司州,是否还存在?”
第3章
有车邻邻
“草民敢问殿下,这项规定如今在司州,是否还存在?”
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游溯许久都没有答话。
死一般的沉默流转在空气中,秋风吹起落叶,模糊了黔首百姓的双眼,却遮掩不住这些黔首从骨头缝里流露出的恐惧与期望。
他们在恐惧,恐惧司州新来的王重启这项让他们的吃不饱穿不暖的规定;
他们在期盼,期盼司州新来的王真的像之前规定田税十税一时那样仁慈。
就在杜望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游溯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说:“孤从未听过这项规定。”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在所有人的期盼下,游溯抬起双眼,目光毫不掩饰地与所有看向他的黔首对视:“这项规定,也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司州。”
游溯的声音并不大,这句话他也未曾加重语气,只是一句如同和友人谈笑般轻描淡写的话。
但就是这样一句看上去轻飘飘的话,让所有黔首都在刹那间变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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