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徊起身又给应帙重新接了一杯温水,虽然他从头至尾都没什么表情,但一系列行为已经可以称得上体贴细致,和以往应帙对他的印象大相径庭。
在今天以前,二人的接触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应帙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去20班找艾勒的时候,和遂徊匆匆掠过一眼。在这些为数不多的接触里,遂徊似乎永远都和阴影相伴,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匿在暗处,偶然几次应帙还发现遂徊正在远处沉默地窥伺着他。
阴沉、疯癫、不好相处、性格偏激,这是艾勒等其他人口中的遂徊,也是应帙给他打上的标签,但现在看来,真正的遂徊似乎并不是这样。
至少看上去是个可以交流的正常人。
应帙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他体验到的这种头疼一直和遂徊相伴,再加上止疼药致幻的副作用,那遂徊总是杀气四溢,恨不得将所有人拆吃入腹的眼神似乎也能够理解了。
提起艾勒,应帙放下水杯忽然问:“你刚刚对艾勒说话为什么要掐嗓子?”
遂徊低头拆着药盒,闻言望向他说:“我认为我们应该隐瞒交换了身体这件事,所以我在模仿你。”
应帙不可置信:“你说你在模仿我说话?”
遂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说话的?”
“……”遂徊沉默了一秒,再次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应帙头更疼了,特别是遂徊还要举例证明:“你每次来20班找艾勒的时候,就是这样和他说话的。”
去你妈的。
应帙懒得再和这个脑残多废话,闭上眼睛拒绝回应。遂徊见他沉默,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默默取出一板快吃完了的药,掰糖豆似的从锡箔里嘎嘎掰出五粒,递到应帙面前。
“……”
如果应帙没有记错的话,镇痛药的推荐用量通常都是半粒起,这种强效的甚至是四分之一粒起。
“你是疯了吗,五粒强效镇痛药?”他喘息着反问。
“少了没有作用。”遂徊说。
“向导素呢,你没有备吗?”应帙指的是人造向导素,通常储存在两指粗细的高压金属罐里,哨兵们出门忘了穿内裤都不可能忘带向导素罐。
遂徊垂着眸,托着药片的手掌五指微微收拢:“人造的普适向导素对我没有作用,只能吃止痛药。”
“没有作用?”应帙诧异地问,“去年推出的广谱Ⅲ型向导素呢,也没有作用?”
“没有。”遂徊摇了摇头。
“……”应帙震惊了。
广谱Ⅲ型无效这是一种什么概念,就相当于大家的血型大多都是A、B、AB和O型,而遂
徊是RhNULL型血,就连Rh阴性熊猫血在他面前都是人多势众。
“所以你只能被自然向导素安抚?”应帙思索道,“如果真是这种特殊情况,你完全可以向塔申请为你配备专门的向导医生,定期进行1v1安抚,你不会不知道塔对A+级以上哨兵有这种免费服务吧?”
“其实……”遂徊欲言又止,他抬眸看了看应帙,又收回视线,沉默得令人烦躁。
“其实自然向导素对你也没有作用?”应帙随口一说,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他的向导素就对遂徊的身体起了作用,并且安抚效果非常好。
但奇怪的是遂徊并没有接他的话,继续保持他诡异的沉默。
于是应帙也沉默了。
他在沉默中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果放在今天以前,应帙的自我主人公意识绝对不会这么强烈,但眼前刚刚发生了一出无法解释的怪事,他和遂徊交换了身体和灵魂,那么……
“你该不是想说,”应帙停顿了一下,“我是唯一与你精神契合,能够用向导素安抚你的向导吧?”
这种情节是不是太恶俗了?
“……”遂徊侧脸看他,“不是。”
应帙:“哦。”
沉默两秒,他又忍不住再一次确认:“真不是?”
“不是,”遂徊认真地回答道,“虽然相较而言我的精神阈值比大多数哨兵都窄,和我契合的向导比较少,但也有。”
“那你为什么不找他们安抚你,非要吃这些强效止痛药?”
“……因为不方便。”遂徊不欲多言,往上抬了抬手,“快把药吃了。”
按理说这是遂徊的身体,遂徊想怎么折腾都可以,镇痛药论斤吃都没问题,但是……应帙担心万一这场离奇的灵魂互换时效是永久的,两人的身份再也换不回来了怎么办?
他现在对这场意外毫无头绪,不知道发生灵魂互换的原因,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换回去,更不知道怎么换回去。
如果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以后就是他应帙的,那他才不会蠢到像遂徊一样做出饮鸩止渴的事情。
在遂徊顶着他的脸出现的时候应帙就考虑过,如果遂徊想要顶替他要怎么办?
他笃定遂徊没这个本事将他取而代之,一名偏远地域来的贫困生不可能天衣无缝地伪装成首都权贵家庭的天之骄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成功了,应帙也照样能用遂徊这具病痛缠身的躯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不吃。”他沉声推拒道,“给我做精神域梳理和精神壁垒加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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