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尧不知想到了什么,挑起唇角笑了起来。
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恩。”
夏橘感觉到他情绪缓和,试探着开口道:“你今天还要走吗?”
他垂着眼睑,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她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小了下去,“那不能明天走吗?”
“有区别吗?”他微微直起身,和她拉开距离道。
“怎么会没有区别?”夏橘听到这句话一下就坐了起来,然而他并没有和她较真的意思,平静而深邃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有意在逗她,可是夏橘也吃不准,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和他赌,重新将头靠回到他的肩上:“你都不想我吗?”
温书尧没有回答。
微微抬起头,仰望着着头顶的夜空道:“那下来,收拾一下,准备睡觉了。“
夏橘再次猛的坐起身,确定他不是逗他的意思,立刻从他腿上站起来,特别殷勤的给他找洗漱的用品。
温书尧没有告诉她,这些他都车上都有,可是他享受着这一刻被她牵挂的表情,都夏橘给他找到合适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他便径直去卫生间洗澡了。
夏橘站在院子里,听到天然气燃起的声音,不自觉想到陈海生的话。
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这时,门外再度响起敲门的声音,夏橘打开门,住在附近的阿姨鬼鬼祟祟打量四周道:“小橘,你注意点儿,我们村最近不太平,有辆黑色的轿车三天两头往村里跑,也不见人下来,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晚上或者外出的时候,这门窗一定要反锁,加上你又一个小姑娘住在这儿,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多注意点儿。
夏橘愣了一下。
没有立刻回答:“阿姨,请问那辆车是什么时候来的?”
阿姨想了想,“有一段时间了吧?至少得好几个月了,我听老曾说,第一次看到那会儿还是夏天吧?”
“我刚搬来那会儿?”夏橘试探着问道。
“差不多。”阿姨思索了一会儿回道。
夏橘没有多言,进屋给阿姨拿了小朋友爱吃的零食和牛奶,感谢阿姨这么晚来提醒她的好意。
阿姨怪不好意思的,颇为难为情道:“我也是看他们走了,才敢来提醒你的。”
夏橘不知该不该和她解释,只是又感谢了她一番,才往屋里走去。
彼时,温书尧已经洗过澡出来,他正将浴巾披在肩上,抬头望着头顶翻新过的墙纸,夏橘自然知道这对他而言,相对简陋了,可也没有多言了,让他上去以后,才往卫生间里面走去。
这里的卫生间相比他之前的浴室,自然也是要小很多。
可是夏橘看到洗漱台上放着他的剃须刀的那一刻,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这个小小的两层小楼里,又一次被赋予了家的涵义。
她曾经幻想过,他终有一天会理解她的,会走进这个房子,听一听她想走的路。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一天会有多久,但在她从很早就在预谋这一天提前买了他留下来可能需要的东西。()
所幸,这一天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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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橘洗完澡上楼的时候,温书尧正看着她放在床头的照片出神,夏橘瞬间意识到他在看什么,猛的冲上前挡在了他面前。
温书尧扬唇笑了起来。
夏橘以为他在看自己偷拍他的那张照片,脸不自觉红了,可他并不在意,拿起他爷爷抱着她的照片,“早知道那时候该和你外公打个招呼的。”
夏橘知道他说的是那时候,就是她和外公上门退婚的时候。
可是她压根儿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看到她的。
不由打量着他道:“温书尧,你不会那时候就对我一见钟情吧?”
温书尧唇角的笑意一深,头也不抬道:“应该没有吧。”
夏橘也觉得那就太夸张了,张了张唇正想说话,便看见他望着照片补充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记了好多好多年。”
夏橘一怔。
温书尧若有所思的垂着眼睑道:“说来也很奇怪,我那么多年就见过你两面,可是在医院急诊室的时候,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什么急诊室?”夏橘问完以后,才猛的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那儿?”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撞我车的那个司机,在逃逸的时候,被其他人撞死了,我到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咽气了。”温书尧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夏橘这才知道,他和她之间命运的齿轮早在那时就开始转动了。
“所以,你那时候才会过来替我撑伞吗?”
“对啊,”他回想起那时的心情,至今都觉得恍惚:“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和陈海生分手了,以为你是一个人遇上什么事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就只能替你撑把伞了。“
夏橘直至此时才明白他那时的克制,毕竟以他的立场,触碰她都是一种逾越。
夏橘不由抿了抿唇,侧头往一旁的窗帘看去。
她就说,她越了解这个人,就越是会喜欢他。
克制着喉头的哽咽道:“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他没有立刻回答,微微沉吟道:“夏橘,有些话,只有你也喜欢我的时候,说出来才会有意义。”
夏橘不自觉低下头,“对不起。”
“为什么又说对不起?”
“因为我很惭愧,”
“有什么好惭愧的,”温书尧见她真的开始内疚,便放下手里的相框,将她揽进了怀里,“只要你现在爱我就好了。”
“可是我真的觉得好对不起你,你陪我走过了那么难捱的时刻,结果我还是不愿意走进你的人生。”夏橘真的好愧疚,是说起来都想落泪的那种内疚。
“但是你后来不也走过来了吗?”他根本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轻轻揉着她颈后的头发道:“你完全不需要对我自责,因为你就算不想走过来的时候
() (),也没有逃走?()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而是尽你所能的陪我又走了一段,不是吗?”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而他越是清楚她的好,就越是想要留下她。
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理解他走过的路,也没有人会像他光是想到他有多难,就会难过的替他流眼泪。
“阿夏,你也陪我走了很多很多的路,”在每一个他即将跨过法律那道红线的瞬间,是她的存在,一次次拉着他,让他像一个人一样活着,“你知道我这次去西北干什么吗?”
她自然不知道的。
她很少会去过问他的事,因为在她心里他已经足够强大,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那些他不提的,都是不值得被过问的。
如今见他主动提起,不由好奇道:“去干什么?”
“去给我爸收尸。”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是无比平静的,可是夏橘却惊住了,没想到他那时候是去做这样的事,而他什么都没告诉她,只是让她等着他回来。
夏橘记得梁硕说过,他的父亲在西北腹地考古,然后误入到一片沙漠,再也没回来过。而他执意觉得这一切和温广生有关。
夏橘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缓缓从他怀里抬起头道:“那你……找到了吗?”
“恩,”他轻轻点了点头,“花了一些功夫,但还是找到了。”
“那和温广生有关系吗?”
听到这句话,温书尧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这一笑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和苦涩,“他不是和温广生有没有关系,而是会让你觉得后背发凉,他的死不是温广生一个人造成的,我从前不知道我妈和爷爷隐瞒的是什么,我从前觉得是爷爷在偏袒他的长子,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和我妈只是想保护我,因为就算我报了仇,杀光了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到最后我的身边也是举目无亲。”
夏橘愣住了。
原来他们想要他的命,不止是因为商夏的继承权,还牵扯着这么多的往事,而他们居然每个人都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妈临终的是跟我说,不要追究,不要记得,不要被已经过去的事情困住,要自由的,好好的活着,快乐的度过这一生,可是怎么可能呢?活着的人还在继续受罪呢。”他清冷的眼眸离涌现出一丝鲜有的情绪:“我爷爷之前也觉得我父母死了,这件事可能就结束了,我能够好好的活着,但是他快离世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过不去,不止是我,他们也过不去,我活着一天,就让他们不安一天,尤其是发现,我可以借着商夏的这把刀,可以主宰他们的生死以后。”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阿夏,有权利的感觉真的很好,我年少时苦求不得的东西,在我成为商夏继承人的那一刻,就开始有了眉目。”
“可是我就算知道真相了,也不能轻易的对他们怎么样,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利益都绑在一起,我爷爷所守护的一切都会变成一个笑话,商夏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我只要还想保住商夏,就得替他们把这件事一直瞒下去
() 。”
夏橘喉头咽了咽,握着他的手。
“温书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对我而言,你都是只是你。”
温书尧笑了起来。
闭着眼睛,俯身向她的肩上靠去。
“阿夏,这条路走得我真的好累,可是我不能垮,你知道我从西北回来的时候,我就想回快点儿回家见到你,可是你不在,我那时候真的好想你能在我身边。”
夏橘这时才知道,他那么迫切想要她回去的原因,而他都那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可是他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脆弱,他必须是强大而无坚不摧的。
所以他才想快点儿见她的。
而她却那样挂断了他的电话。
“阿尧,”夏橘没想到事情是那样的,也没想到他的心里居然压着这么多事,还能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我爱你。”
温书尧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她愧疚,“我从西北回来的那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妈躺在病床上和我说,对不起,如果早知道这段往事会困住我这么久,她会把这一切都结束以后再离开。”
夏橘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他的头发。
而她的体温就是他能感受到的,最大的温暖。
“可是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她自责,我醒了以后,我就在想,如果他们都还活着,我应该是怎么样一个人,我可能……很早就可以娶到你了,而不是在听见你说帮不了我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你走。”
夏橘忽然想起晚上从温家离开时,那个在林荫的阳台里,见过的那个黑影。
她以为是她的错觉,结果他早就在那个时候目送过她的背影。
夏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很用力的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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