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祈回京后先试探着向皇阿玛询能否去探望太子,他话说的委婉,难得的斟酌词句,说之前甚至是向回京述职的师傅李蟠讨教过。
在孔孟之乡干了好多年学政的李蟠虽觉此举冒险,但是自家亲亲徒弟提了,他少不得费尽心思帮他研究。
短短八句话,一百二十四个字,只要皇帝不是有意挑刺都挑不出毛病来。
李蟠的水平毋庸置疑,但是康熙的精神状态值得深究。
他虽没对着胤祈发火,但是同样的也没允许胤祈的会面请求。
“你既已回京总不能闲着,明日就去兵部做事,也盯着些军功清算之事。”康熙淡淡道。
胤祈:好吧。
康熙加上自己的儿子们,在朝上的姓为爱新觉罗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脑子里绷紧了弦。
整个京城最放松的就是胤祈,别看他琢磨事情有些慢,但是抗压能力极强。
除了他之外的皇子都被康熙逼的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
佟国维的六儿子庆复年纪不大,因生在佟家胆子也不小,和姑父坐一起喝酒的时候,两人暗戳戳的道:“老而不死是为贼。”
话中的指代直接奔着紫禁城去了。
胤祈回来的晚,还未曾领教过他发疯的老父亲是个什么样子。
可巧,隔日召集大臣在乾清宫开小会他就见识到了。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说法,康熙哭的痛彻心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他的二阿哥身体不好。
胤祈蹙眉,皇阿玛这是什么做派,昨个儿还在骂二哥无德无能,今日又开始为二哥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哥死了皇阿玛在这哭灵呢。
他正无语着,旁边的九哥给他一肘子,“十五,一会你可别和老爷子顶着,不然挨骂的就是你了。”
他还纳闷着,九哥这是什么意思,不一会就见识到了。
康熙满脸泪痕,“二阿哥疯迷成迹,白日昏沉,夜晚不寐,朕叮嘱太医院精心照料,几日不见成效,朕心里实在是难受。”
啊?啊?啊?胤祈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好,皇阿玛这是以为现在站在这里的大臣没念过书吗?
太子之位都被废了,二哥还能睡得着觉吗?
晚上睡不着可不就白日昏沉了?
这还需要太医诊治?
胤祈实在忍不了皇阿玛这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的行为,刚要开口就被十哥拽住了。
胤俄摇摇头,摆出口型,不要说话。
老爷子在这演戏,难道旁人就看不出来吗?
谁都看出来了啊!可是还要陪着演,你要是戳穿了,那你就是在反驳皇帝的爱子之心,你就是在暗指皇帝是忌惮太子才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康熙叫太医院诊治,就是为了展示,你瞧!废太子脑子有问题,不是朕要故意废他。
一面对着自己的儿子和大臣们流眼泪,他是喜欢儿子的
啊,他是个好父亲!
或许康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但从行为来看就是这样的动机。
老三胤祉在头一次的时候说的话不合康熙的心意,康熙立刻变脸骂的胤祉趴在乾清宫的地砖上边哭边磕头。
可要说他全部是演戏,也不全是如此。
他每天最少问七八次二阿哥在干什么,时不时还把乾清宫的专供物件送到毓庆宫去。
胤礽失去了自由,待遇倒不像是废太子,反倒像是太上皇了。
胤祈这边心思已经飞了好一会,康熙还在上边抹了一把眼泪,“太医开的安神汤,朕多次看了药方,仍觉不足。”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臣子,点了一个名儿,“你速速寻访民间名医,看可能治二阿哥的病症。”
胤祈忍不住一撇脑袋,这要不是在乾清宫他就一口口水吐出来。
什么安神汤啊!好人都能给喝傻了,天天给二哥一碗灌下去,可别真疯了!
胤祈回京后,康熙以为会迎来一段安稳的朝堂,没想到反而加剧了朝堂斗争。
太子在时只是两方角力,加上康熙在中间做裁判,多少还有些表面功夫在。
太子既然已废,那大家就是各凭本事。
大臣们很能领会康熙的意思,都给诸皇子封王,这肯定是要皇子们展现自己啊!
站队!必须站队!争,必须争!
胤禛从前还猫着,现在也不敢韬光养晦了。
胤祈虽然朝堂上人手不足,但是他手里可是有兵权的,那还没被康熙收回。
就算收回了,你猜他领兵这么久,有多少人是死心塌地也要跟着他的。
如今八阿哥胤禩威望最盛,胤祈其次,但是他威胁性最大,是能掀桌子的人,胤禛排在第三逊于两边的人。
支持胤禛的人也不少,他拉拢人的时候极会说话,叫人觉得一旦他登基拿自己必然是肱骨之臣。
康熙对朝堂的掌控力迅速减弱,半年过去,他露了口风,让大臣们推举太子人选。
康熙四十八年十二月,群臣举荐八阿哥为太子,皇帝斥责其柔奸成性,包藏祸心。
废太子曾经悖逆是因大阿哥和八阿哥召集萨满巫师诅咒所致。
群臣一脸懵逼的看着皇帝自说话,最后重新立二阿哥胤礽为太子。
马齐都挠着脑袋想不明白,满朝文武支支吾吾不知作何反应。
胤祈低头冷笑一声,随即换了笑脸上前,“儿臣恭贺皇阿玛,大清储君归位。”
清朗的青年声音惊醒了大臣们,纷纷上前恭贺皇上。
词是靠着文学素养的积累说出口的,实际上自己说的是个什么东西大臣们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时任察哈尔总管的李荣保心里一顿脏话喷涌而出,这狗日的朝堂生活!
回家后的李荣保和哥哥马齐一起坐在书房骂了一大堆以下三路为开头,涵盖满汉的脏话。
“你他娘的翻翻史书,这
狗日的史书上有他娘的几个太子,废太子又有几个,废了奶奶个腿的又立起来的有几个,就他娘的开天辟地头一遭!”
大臣们只在复太子当日麻痹了一下,随后很快就调整好状态。
这都已经重新复立太子了,绝不可能再废了,皇上说不定这次就要传位给太子了。
朝堂上的大臣固然有仰仗家世才为官的,但是上早朝的时候能站在殿内的一个个都是人精一样的,谁都不是蠢货。
但是即使精明如他们也不会料到这世上还能有这种离谱的事情!
康熙四十九年三月,康熙眼瞧着朝堂上大臣都奔着太子去了,从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到九门提督托合齐都隐隐朝着太子,甚至连梁九功都和毓庆宫关系密切。
换句话说,康熙的身边竟然已经遍布太子的人,若是托合齐联合兵部尚书耿额一起谋反,康熙只能依靠胤祈从京郊大营调兵回京援助。
感受到威胁的康熙再次表现出对太子的不满。
康熙四十九年六月,因为安郡王玛尔浑去世,康熙下达了‘禁酒令’,六月十五,玛尔浑的弟弟景皙告发托合齐明知禁酒令仍然同齐世武、耿额、梁九功等人会饮。
‘托合齐会饮案’就此爆发。
朝堂上乱成一团。
胤祈瞧的明白,这是八哥联合安亲王府对二哥的又一次攻击。
重点不在于该如何罚,而在于皇阿如何想,他心中隐隐有所预感,恐怕太子之位又即将空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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