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完陈平霖,她从椅子上起来,靠近段向松,挽住他的胳膊,撒娇说:“我下次一定好好努力,争取超过从前的叔叔,好不好?”
段向松被好生哄着,脸色回暖了些,“这还差不多。”
宋槐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去,挺直腰板,开始专心练字。
外头骤然发阴,似是要下雨,天色黑得也早。不到六点的功夫,院子里的路灯已经全部被点亮。
宋槐扶着陈平霖出了门,抬头看见十几米开外的橘色光点,它们排成一排,像一颗颗桔子硬糖。
绕过回廊往出走,恰巧路过偏屋。
木门半敞,几个工作人员拎着清扫工具陆续走进去。
陈平霖远眺一眼,喃道:“真是怪事……”
宋槐问:“爷爷,怎么了吗?”
“偏屋的门锁已经上了有十年了,怎么今日突然……你段爷爷没跟我提过这茬呀。”
之前和段朝泠一起进过这间屋子,知道这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宋槐说:“可能是叔叔授意的,估计是想重新修整一下房间。”
陈平霖说:“当初这锁就是朝泠亲自上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让人解开。”
宋槐呼吸滞了一下。事关段朝泠,她不可能不好奇其中究竟藏了什么隐情。
陈平霖叹息一声,感慨道:“朝泠小时候吃过很多苦。”
话匣慢慢展开。
段朝泠的母亲年纪轻轻嫁进来,当时和段向松没什么感情基础,没想到很快就有了孩子。
段向松一直想要个女儿,他母亲误以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和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女儿,为了挽回,故意把段朝泠当成女孩子养了好几年。
那几年正是段向松仕途最忙的时候,无意忽视了他们母子的感受,也没来得及阻止这件荒唐事的发生,让家庭关系降至冰点。
忽然记起除夕那天在门外听到的对话,宋槐忍不住问:“这是他们父子不和的原因吗?”
“这只是原因之一。”陈平霖说,“说起来也是段糟心往事……有一年除夕,斯延负责备菜,把大部分菜的食材换成了海鲜。朝泠和她母亲都对海鲜过敏。为这事,朝泠去找斯延理论,他们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冷处理,默许了斯延的这种行为。那时候朝泠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心里有怨怼再正常不过。”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事不提也罢。”陈平霖说,“这两年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好不容易开始缓和,只是每到除夕还是不免吵上一架。”
心里解了部分疑惑,宋槐没再继续问,将陈平霖送回南院,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看见远处的棚檐下架着台古筝。
是她和段朝泠一起弹过的那台。
何阿姨正拿着抹布对着筝面仔细擦拭,见她走过来,笑说:“回来了。”
宋槐干涩开口:“为什么会在这儿……”
“朝泠让人从偏屋搬过来的,说是你喜欢,送给你当毕业礼物。”何阿姨说,“老师已经给你找好了,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下周会来家里授课。”
何阿姨又说了几句,宋槐没太听进去,随意寻了个理由离开,走到长廊拐角处。那边有块空地,前不久扎了个秋千。
她单手扶着藤条坐到秋千上,翻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解锁,找到段朝泠的手机号码。
再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待接铃声响了许久,最后变成无人接听。
宋槐按灭手机屏幕,隐隐冒出既沮丧又惆怅的情绪。
很奇怪的心境。
段朝泠于她而言是长辈也是朋友,她自诩信任他,可同时又害怕他会像杜娟一样,在她完全对他有所依赖的时候给出当头一棒。
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她决定尽量减少交集,不给他造成任何负担。
陈平霖的话叫她有种不能帮他解忧的焦灼心理。
想再次靠近他,不止一点点。这让她觉得茫然,心里矛盾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
雨势稀薄,秋千附近的两三节台阶被浇湿,花坛四周积水,有雨点砸在脚背。
宋槐迟钝地收回脚,正想回屋避雨,听见手机震动声。段朝泠的回电。
电话被接通。
段朝泠问:“古筝送过去了吗?”
宋槐顿了顿,温吞答了一句:“送过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段朝泠耐心等她讲完。
“这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叔叔,你真的准备把它送给我吗?”
“你喜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的。”
“那就安心收着。”段朝泠说,“其他的不用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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