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坐了下来,趴在妈妈肩膀上跟着她看十岁的我。以前妈妈的朋友九十九由基跟我说过,妈妈的照片是她的另一重自我,她透过了镜头和时间,画面和过往一点点把自己拼凑出来。我那会儿根本不能理解,我是那种睁开眼睛看见日出就记住日出,看见日落就记住日落的人,将情感和精神寄托在人或者事情上并衍射出更多的情感这种高级行为不在我的义务教育范围里。
其实现在我也不太能理解。
我最多也就能明白,妈妈看照片的时候在想自己。忙碌的工作事务排挤掉了她很多的个人情感,她只剩下这一点点的时间,跟我,跟她自己相处。
我十岁的时候很好骗,总被九十九由基忽悠得团团转,还被伏黑惠那帮撒谎都不知道圆好的家伙搞得云里雾里,唯一骗不了我的是虎杖悠仁,他是伏黑惠的朋友,具备名为诚实的良好品德,当话说不出口的时候他会选择闭嘴而不是撒谎。如果不是之后硝子喝多了说漏了嘴,大概率我还带着一箩筐的问题站在原地,一无所知的痛苦会像藤曼一样在身体里疯长,然后等哪一天长出我的身体,将枝叶伸进妈妈的躯干中,摧毁她原本就满是裂痕的心脏。
你看,善意的谎言有时候也是会搞砸很多事情。
那不是我的责任。
要怪,归根究底,错的也是爸爸,是他让这样的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但还是需要庆幸,我并没有犯下这种不可饶恕的错误,在被疑惑操纵之前,我明白了不是所有事情都得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主动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机会。我现在依旧是妈妈完美无缺的女儿,我依旧生活在一个完美无缺的幸福家庭里,爸爸未必爱我,但他绝对爱着妈妈,也绝对付出了社会层面上能够打上100分的父亲责任。
我趴在妈妈的肩膀上看见她的手指停在了她和我的合照上,静静地想,这就够了。
临睡前,妈妈望着我说:“今天惠告诉我,有几个咒术师失踪了。”
“噢。”
“有人过来找说失踪前,他们见过你,失踪的就是叫你支持他们的几个咒术师。”
“是么,”我耸了耸肩膀,“挺倒霉的。”
“是……倒霉么?”妈妈坐在那长久地望着我,我见过她这样的目光,我知道,她露出这样的神色时,往往是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
至于是谁,我猜测是爸爸。
妈妈没再追问咒术师的事情,于是说完晚安我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最后一线暖黄色的灯光消失的一瞬间,我掏出手机,删掉了硝子让我把尸体处理好的短信,她总是爱唠叨这种细节。随后我合上手机,那两个被我掸灰尘一样掸去的咒术师跟着消失的短信一起消失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妈妈有秘密,我也有。
我最大的秘密是,我是爸爸的女儿,我和他一样,对妈妈之外的世界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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