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安回府之时已是戌时过半,一进门就看初微半俯在桌案上,看着灯花一副蔫掉的样子,也不知是等得时间太长人倦了还是白天在弘王府里被吓到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她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因为替废太子说话的事惹到了皇上才被停职。”她抬眸冲他问道,“这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
经历了今日在弘王府上的种种,初微原本对陆今安是担心居多的,而此时看他这幅气定神闲没事人一般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来了气。
她将陆峥带来的参芪白术山药汤盛出一碗,大力搁在陆今安身前。
“陆峥放学回来后特意盯着厨房给你炖汤送过来,方才回房温书之前还心心念念着等你回来喝。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事,你却偏要逞一时口舌之快,让一家人都跟着担心。若是真的惹恼了陛下,出了什么事,你让祖母怎么办?陆峥怎么办?明年还要不要上场考科举?你做事的时候能不能先为着家里想想?”
陆今安没有为自己辩驳,低头安静喝汤,等初微发泄过一通情绪后,才放下了手中的白瓷调羹,对她沉声解释道:“那日进京之前,洪大人说起云家在京中置了宅子的事,认为云家罪孽深重,陛下如此优待,实属不该。如今朝中那些高位官员,或多或少都是当年站过队,在废太子一事上出过力的,故而都十分惧怕先太子翻案,当日也都跟着洪席你一言我一语,想要钉死了这件事。”
“倘若云家再次被定性为逆臣,不光是我,还有跟云家一向交好的周家、文远侯府都会受牵连。当日跟着陛下出门的官员本就不多,除我之外再没有第一个人会为云家说话,所以这事只能如此……”
他说完这番话后,见初微脸上神色稍稍有了缓和,抬手搂住她的肩膀道:“况且我已经试探过了,皇上大抵也是对翻案之事有所动摇,所以那日才会据理力争。停职这件事,更多的是他想做给旁人看的,等风头过去之后,想来也只会高拿轻放,不了了之。”
初微虽然对朝堂了解得不比陆今安深入,但从读过的原文当中也能知道废太子相关的事情皇帝一向忌讳,若是翻案便是承认了自己当年的过失,闻言便有些不信道:“怎么可能?”
“哲王从前在军中势力不小,如今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转投了三皇子,而三皇子同代国摄政王已勾结多年,皇上已然有所警觉。”
初微还是不懂:“可这些和太子翻案的事有什么关系?”
“当年太子被废之事,可以说是三皇子和德妃一系一手策划。当年簇拥在三皇子身边的官员大都是从前追随过大皇子,明里暗里没少给太子使绊子的人,一旦太子日后继位,他们怕是一天的安生日子都不能过,所以拼命怂恿着三皇子将太子拉下了马。”
“三皇子势头起来之后,皇上才扶持了五皇子打压,只是五皇子到底年纪更小,母族也没多少助力,即便皇上一再扶持,如今也依然不能跟三皇
子的实力相较。哲王出事之后,三皇子被皇上打压,难免生出了几分狗急跳墙之心,而皇上从前处置太子和大皇子的理由,都是结党营私,不敬君父,只是这样的理由不好一用再用。”
初微点头表示同意。
即便再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用起来可以再一再一却不好再三再四。
否则人家不觉得是孩子有问题,而是皇帝自己无能,培养不出合适的继承人,没准还会觉得他有被害妄想一类的事情。
而皇帝虽然干尽了混账事可骨子里又是个最重视名声的人,反正先太子已经亡故,翻不起什么风浪,如果只是借着给他翻案就能把这些人都锤死了,何乐而不为?
初微突然意识到,那日沈随状告他时,请云家去金殿之上对峙,便是陆今安的试探。
皇帝既然都同意云家回京,还赏赐了宅子,就说明心中已然有所活动,断然不会因着陆今安一句给废太子说一句话便重罚的道理。
初微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许,但还是忍不住对他嗔怪道:“你以后能不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多少给我透个音儿,免得我总是提心吊胆。”
陆今安道:“眼下的确有一件要事想同你说。”
“什么?”
“明天就是三个月了。”他道,“夫人准备是走是留,都该给我个准话。”
初微:……
陆今安这会儿正处在惹了皇帝发怒被停职反省的阶段,若这时候执意抛下前途未卜的夫君,执意和离,那她成什么人了?
初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陆今安苦笑道:“这次真不是。”
若是那日皇帝再一次给先太子定罪,收回之前云家的种种优待,局面就会变得相当被动,他也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
初微回忆了一下,原文当中的确有写过,在陆峥从书院回京读书不久之后,陆今安就被停职了一段时间,想来不会是专门为了不让她和离才做出来这事得。
不管怎么说,陆今安应该感谢一下在文中提及了这个事件的原作者,否则今晚这一关在她这里肯定是过不了的。
周嬷嬷看正院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便让人过来送了宵夜,又顺手帮着初微换了熏香。
梅儿今日值夜,打算上来服侍初微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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