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抱歉。”
她不再说话,静静等着尚棠吃完。
在那并不太强烈,但沉静到诡异的目光中,尚棠勉强扒拉了几口饭菜,喝了一碗汤,把肉片挑出来嚼嚼咽咽,最后见盘中没有荤腥便再也吃不下,干脆把筷子一放,百无聊赖的以手肘支脸,表情老大不爽的开始找茬。
“我想洗澡。身上太脏了。”
“应该已经给你准备了水桶。”关玉秀看向搁置在棺材前的水桶、锦帕。
“那点水也就够擦擦脸,连洗头都不够。”尚棠扬起眉头,撩起半长不短的凌乱黑发。
他的身体已恢复为少年模样,身形变化的同时,头发的长度也恢复如原现代,虽不再如海藻般长至腰间,但那半长不短的至肩黑发多少还是显得凌乱。尚棠不耐烦的抓着自己这头纠缠在一块的乱毛,恨不得一剪子绞了了事。
“这样……我知道了。明早我会叫人送浴桶和热水来。”
关玉秀看他那样摧残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起身过去按住他的手,试图自己一点点把那团缠在一起的黑发缓慢解开。
头发忽然被抓在手里,尚棠表情为之僵了,他不自在的缩回了被按住的手,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
“还是那个叫赵爷的大叔?”
尚棠抬眼皮,语调慵懒的问。
“已经认识了?嗯,是托付给了他。不过赵爷很忙……也可能是别人送来。”
“你就不怕我跟他们串通好逃跑吗?”
“不怕。你凭什么串通呢?你没有钱。也没有身份。”
关玉秀垂眼看了下尚棠的头发,确认已经把成团的部分梳理开了,随即手指便放开了他的头发。
尚棠:“我知道你的秘密啊,这可能卖个好价钱吧?”
关玉秀很淡定:“他们不会信的。”
尚棠哼笑起来,故意用惹人厌的语气说:“就你所说,我不是还有这张脸?说不准有谁被我迷惑到了想放我出去呢。”
关玉秀微微笑了,她笑而不语。眼神盯得尚棠头皮发麻。半晌,才幽幽道。
“你想激怒我。尚棠。”
“噢。那你生气了?急了?”尚棠压下心头的退缩,反而也挑衅的咧嘴。
“你太小看将军府的人了。尚棠。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忠心。”
看着尚棠那跃跃欲试的发亮的琥珀眸子,关玉秀料定他想激怒自己,便不再搭茬,换了话题。
“过几天这里还会再加上床榻。毕竟你一直睡在棺中也不舒服。衣服我也会再给你送来些……柜子也会送来。是呢,如果你需要的书太多,书柜也得再搬来。”
“你干脆把你屋里的东西全搬来呢?我看你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自己在这过夜方便吧。”
尚棠皮笑肉不笑的倚着棺材。
关玉秀没有否认,也不再看尚棠。
她将吃剩的饭菜和桌子推到一旁,坐在长凳上,从袖口取出本书,倚在墙角就着外面栏杆前就近镶嵌着的灯烛看起书来。
纸页在她白皙的指尖翻动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这不出声便格外寂静的地牢中显得清晰可闻。
尚棠也赌着一口气不说话,就这样抱着胳膊倚在棺材边瞅了她半晌。直到那书页翻过第六回,他的眼再也经不住这种诡异的宁静场景,便将眉头狠狠一皱,张口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样关着我,天天半夜不睡觉跑这坐着,是想满足你的施虐癖好?那我劝你赶紧动手,因为我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你再不动手,我就自己撞墙死这了。”
把他关在这里不放他走,却提供生活必需品,甚至遵循他的意见将环境逐渐改良,不打不骂,除了询问要求和解答不怎么说话,只是每天晚上过来看他吃饭,看他吃完饭就自己躲墙根看书,一看就是几个时辰,直到他都熬不住睡着,等醒了,这才不见她人影,而后经过大致一个白天不见她人,只有零星几个面无表情得和面人似的老仆过来打扫收拾,问什么都不说话,身手却个顶个的厉害,他但凡想跑,胳膊一拧就给他押地上,直到晚上这顿饭到来她才重新出现,这周而复始多少天,他真看不透关玉秀这玩的是什么花样。
“你可以撞。不管多少次,我都能再把你弄活。你如果不怕疼,尽管撞。事先提醒你,下次复活就不像这次那么轻松了。痛感是这次的百倍以上。你再死一次,我会让它变成千倍以上。”
指尖没停,书页翻动声也没停,说这话时,她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
尚棠听了恨得牙直痒痒。死而复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奇迹啊,她居然就拿这个威胁他。这神技要光可着他一个人祸害,得多暴殄天物,真不怕老天爷哪天把她这妖孽收了。
“关玉秀。你怎么变这样了?”尚棠气到极致,也可能是心力憔悴营养不足,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倏地,此刻地牢的幽幽泛着鬼气的关玉秀对比着前世今生那个温和的总愿意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关玉秀,对比起幻境中愿意陪着他一起挤在出租屋吃泡面喝可乐的关玉秀,如同逐渐产生裂纹的镜面,这一点点割裂的变化,就让他不由感觉一切都无比荒谬。
“变成哪样?”
她总算把眼皮掀开,抬眼看向了他。
尚棠:“变成把人关起来当狗玩的疯婆子!”
关玉秀:“那你说我原本该是什么样的?尚棠。”
她心平气和的问。
“你很了解我吗?”
“明明连我不是人这点也才刚知道。”
“……”
尚棠这下被噎得说不出话了,脸色跟着难看起来。沉默了片刻,他嗤笑一声:“可不。我可比不上那个被你吃进肚子里的。”
“那你想拿我干什么?”他声音沉了不少。直勾勾的看着她。
“为什么只留下我,关着我。”
关玉秀把目光重新拉回书页,没有回答他。一如既往,这个问题从他被关在这的第一天他就在问,而她也一直如第一天一样对这问题沉默以对。
尚棠不想再生气了,他觉得很累,和关玉秀就哪怕说上这么一会儿就激的他脑仁疼。昏暗的灯光在眼前擦出模糊的轮廓,胃肠满足后释放出由内而外的温暖困意都让他睁不开眼皮。
“算了。我困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尚棠揉着眼皮,压着最后一丝清醒往棺材中被锦被软棉铺好的卧榻跳去。
这空间似乎只剩关玉秀一人,她坐在栏杆前,就着微弱的烛火,一遍遍的翻阅着带来的话本。
有时,偶尔,她会去抬眸看上一眼棺木。
而后,继续将眼神投入书本。
直到院内晨曦现出第一缕微光,关玉秀才缓步走回院内,关了机关,又将院门的锁开了,方便玉麟早晨来叫她。做完这些,她便拖着疲惫的步伐自塌上补觉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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