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折风刚跟着安无雪进屋,那难以察觉的笑意就被彻底掩藏了起来。
开心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担心的事情很多,可仅仅是一扇开了的门,便可以洗净谢折风心中所有阴郁。
灵力合上屋门,安无雪再度落下火精,四方灯火通明。
谢折风端着寒桑花做的冰糕行至茶几前,缓缓跪坐而下,将那盘准备了足有半日的冰糕轻巧地放在安无雪面前。
安无雪惊讶道:“这盏花灯……”
冰糕看得出来是寒桑花做的,而盘子的角落还放着一盏十分精致小巧只有一个糕点大小的花灯。
花灯是一朵雪白的绽放莲花。
“是雪莲,”谢折风说,“我既然已经想起来了……我以为雪莲从未迟过,没想到已经迟了千年。千年前的雪莲已经凋谢,但我可以日日为师兄做不一样的雪莲……”
他观察着安无雪的反应。
师兄拿起那朵雪莲花灯捧在手中,静静地看了一会。
雪莲花灯的光芒散开,照在安无雪的脸上。
师兄缓缓地眨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像是火光中舞动的蝴蝶羽翼。
谢折风想起千年前建立北冥剑阵之时,上官了了举宴庆贺寻回了“上官然”,那时还没有人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第一城在紧绷的危险之中好不容易得来一夜喜乐。
他也受邀而来,越过成堆的篝火,看到师兄身边的寒桑花堆得满满当当。
花丛见容光,灯下看美人。
他心动了一瞬,因此在无情咒术的作用下将这一瞬遗忘了千年。
千年过去,灯火下的师兄还是这么平静而美好,曾经的千万冤屈与苦难,都没能在安无雪身上留下任何污浊。
他就这么看得出了神,听到师兄问他:“你是琅风人,从未做过掺了寒桑花的冰糕。没有食谱,要做成得废一番功夫吧?怎么今日……突然这么做?”
谢折风准备了满腹说辞。
临到嘴边,他却滞了滞。
“……师兄今日收了一坛冬下桑。”
安无雪困惑道:“嗯……?冬下桑怎么了?我都扔给那群炉鼎喝了。”
他顿了顿,不知为何,补充道,“我不知薛氏送来的是炉鼎,明日便会把他们送回去。”
谢折风双瞳一暗。
自然不是冬下桑怎么了。
而是赠酒之人不是他。
安无雪连各大仙门世家的谢礼都没能留下,姜轻送的冬下桑就算是被薛氏的炉鼎们喝了,不也还是被留下了?
他低声道:“我知晓我如今没什么资格管师兄的情爱之事,你能答应我,在你身边给我留一个微末的位置,已经是我之大幸。
“但……我只是想,若是师兄往后真的需要炉鼎了,我也……我也愿意,我的境界比他们高。若是师兄喜欢的是寒桑花的味道,我同样能做给你。”
谢折
风不得不承认,一坛冬下桑可以轻而易举地乱他思绪,让他心烦意乱。
安无雪本来已经抓起冰糕啃了几口。
可他听着谢折风说了几句话,眉头一皱,顿时放下了冰糕。
谢折风心下一紧:“不好吃吗?若是不好吃,我再试试别的法子,你今晚别吃了吧,这些喂给困困就行。”
安无雪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人便已经连珠带炮地说了一大通。
“我去把玄方他们叫来帮我尝一尝味道……师兄先睡,明日清晨我等你醒了立刻给你端来——”
“很好吃。”安无雪拉住他。
今夜之前,他们之间向来只有谢折风想挽留安无雪,想拉着安无雪不走,从来没有安无雪这般主动拉着他的手腕。
他一怔,却见师兄已经收回了手。
谢折风下意识摸了摸师兄抓过的手腕,似是想同那余温十指相交。
安无雪却想着别的事。
他古怪道:“你刚才说什么?我的情爱之事?我哪里有什么情爱之事?”
这回轮到谢折风呆滞了。
“是……是师兄和姜轻……”
“我和姜轻能有什么情爱之事?你——”
安无雪嗓音一滞。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
前夜谢折风在屋外站了一宿,他把人喊进来之后,以为有些事情本就子虚乌有,他都那般说了,没必要做多余解释,那样也太过别扭了。
可没想到……谢折风眼里,他的没有解释,反而是承认了他和姜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本来是个啼笑皆非的误会。
但安无雪看着面前的冰糕与花灯,目光落在仍然困惑且无措的师弟身上,心尖蓦地揪了一下。
谢折风以为他和姜轻有情爱之心。
因此哪怕是无情咒解开,也没有再提过同他越过同门之谊的想法。
因此只见了一坛他为了其他打算收下的冬下桑,便在连轴转了四五日后还急忙做出一盘掺了寒桑花的冰糕。
他以为他移情别恋,心有他人,却还在夜色中,端着他最爱吃的冰糕坐在他面前。
“你……”
谢折风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心绪:“师兄,你不开心?怎么了?何事让你不开心?”
安无雪往前走了一步。
他们本就挨得极近,就这么一步,他们彼此便已经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谢折风的气息登时乱了一下,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安无雪抬手,指尖突然凝出灵力,点在谢折风胸膛之上。
男人不知他要做什么,却毫无抵抗之心。
灵力结出冰霜,缓缓覆盖了那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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