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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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不爱喝。

他上辈子拿不到那朵最想要的花,自然喝不下花酿的冷酒。

之后他变得畏寒,更是不喜寒凉之物。

他名为无雪,好似便命定了一般,同这世间风花霜雪毫无缘分。

但请酒赔罪的是他,他没什么好挑剔的。

安无雪面不改色道:“没有,我只是想到,冬下桑因为是寒桑花所酿,常用做喜宴之物,或是北冥修士道侣共饮。我没想到道友点的是此酒。”

姜轻一手撑在桌上,侧着脸,随口道:“那宿雪不敢和我一起喝冬下桑吗?”

安无雪已经倒出来喝了一口,客套地说:“怎么会?”

“说起来,我确实一直看你十分投缘,总觉得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像是我的故人。”姜轻直接举起酒坛,倒了一大口,才接着说,“宿雪既然是千年前的人,可知晓当时有什么渡劫仙修下过冥海,可能是我的恩人?”

安无雪神情微顿。

他知晓姜轻多半能猜出来。

他和姜轻就算有传承之缘,也算不上很大很大的因果,但如果添上冥海往事,确实足够在观叶阵中相遇。

胎灵本就对因果敏感,稍加揣测便能确定。

但他不打算认。

他说:“我记不清了。但不论我记不记得,其实并不重要,当年封印道友之人既然不曾在封印之中给道友留下只言片语,又没有在姜道友破封之后寻来,说明他本不想沾染额外的因果,也不会挟恩图报。”

“姜道友当作前尘里的一桩小事,随风而去不就行了?”

姜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竟然露出了落寞之色。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自诩通晓因果道,看不上世间的很多关系,但唯独这位恩公……也不知他有道侣没有?我是真的想同他坐在这里,一起喝一坛最冷的花酿就的最好的酒。”

安无雪眼皮一跳,无言。

姜轻轻笑一声:“仙尊喜穿白衣,对吧?”

安无雪一愣。

“是……”

“但我记得观叶阵中,仙尊稍一动手,白衣上总能瞧见脏污。可是曲小仙师喜黑,那一身黑袍从始至终没什么变化,我都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换过衣裳。”

姜轻敛袖品酒,优容清雅地缓缓放下酒杯。

他勾了勾嘴角,双眸之中,似有嘲意。

“宿雪,白衣只要沾上了那么一点儿的黑,那便会被人苛责脏污,可黑衣哪怕全是血污,都无人置喙一言。”

安无雪却没动。

姜轻兀自说着:“若是做了好事不挟恩,受了委屈不报复,那便会成为仙尊身上的白衣,明明陪着仙尊上阵杀敌,可斩灭妖魔功名赫赫的只有出寒剑,白衣却只会因为沾染血污而被换下。”

他看着安无

() 雪。

可安无雪仍然没有丝毫不忿之色。

他叹了口气,最终才说:“其实我觉得,那位恩公挟恩图报也没什么不好。”

安无雪转了转双眸,散漫地看向窗外的入夜北冥。

很久没有人这般和他说话了。

他怅然之中,确实轻快了一些。

但他还是没有认下身份。

“有时不挟恩不抱怨,不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不改本心。”

他目光勾在窗边,这才看到那瓷瓶中装着的花,是一朵寒桑花。

哪来的?

他不想接着谈刚刚那些,转而问道:“这是姜道友带来的寒桑花?”

姜轻点头:“喝的是冬下桑,自然赏寒桑花更好。”

“今年的寒桑花都被摘完了,姜道友这朵……?”

“是从前的。很多年前了,我刚来北冥的时候,别人送我的。”

安无雪微讶。

寒桑花再不败也是花,几百年毫无变化,想来多半是当年最冷的那一朵。

“要摘这一朵,应当也要费些心思。姜道友必然不缺人送寒桑,但既然有这么一个人,送你这样一朵千百年不凋的花,你又何必在意你的恩人会不会同你一道喝冬下桑呢?”

姜轻眉眼轻动,面露哀愁。

“我来北冥这么久,送过我花的仙修很多。送我这一朵的……好像是第一个吧。太久了,那个人早就死了,我也记不清了。”

凡人一生不过百年,都要经历数不尽的生死别离,何况乎修士。

安无雪与有同悲。

他眼前似是也浮现了千年前,他坐在篝火后望着谢折风,身边堆着许多寒桑花。

他也记不得那些花都是谁送的了——其中之人大多都陨落了吧?

他刚张口打算说点什么。

一个封了禁制的灵囊直接从窗外飘到他的面前。

——是曲忌之的气息!

安无雪神色一喜,赶忙将那灵囊抓到手。

灵囊察觉到他的气息,其上禁制自行消散。

他毫无阻碍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玉简。

这是无情咒的解咒之法!

太好了!

他先前还怕横生枝节,没想到曲忌之和裴千居然比说好的时间还快了几个时辰。

此物到手,安无雪顿时毫无喝酒赏夜的兴致,连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

他抬眸望去,却发现姜轻还在轻酌冬下桑,耐心地等着他。

“姜道友……”

姜轻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急:“看来首座有要事。”

安无雪面露歉意:“我上来之时已经给了伙计许多灵石,足够姜道友今夜喝个痛快。但我也许无法相陪,来日……”

他说着,已经唤出春华。

姜轻格外好脾气道:“要事自然比喝酒赏夜来得重要。但首座提前离去,喝不了酒,反而全都便宜我了,

要不然把这朵寒桑花带走吧,也算是我的回礼。”

“本来就是我该赔罪,而且这花是别人送给姜道友的,我怎么好拿着。”

“寒桑花长了一轮又一轮,人都死了那么久,我留着干什么?借花献佛,也不算是示爱之意,你不必担心。”

安无雪犹豫了片刻。

但他提前离席确实理亏,他也不想继续推诿耗费时间,便干脆将那寒桑花拿起,随意插在腰带之上,说:“那便多谢姜道友。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御剑而去。

姜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凝望片刻,近天便已无安无雪踪迹。

只余下屋内两坛清酒、几碟小菜、一尊空瓶。

伙计正好端着仙肴进来。

他抬手拦住伙计,摇了摇头,起身道:“不必了。人都走了,酒有什么好喝的?”

-

寒梅小院之中。

谢折风刚刚醒来。

心魔暂时被他压下,灵力封印自行解开,可他神魂依然倦怠非常,身上的经脉都有些疼。

但他却急忙在床榻之上坐起身,看着打了个哈欠的困困,却没见着安无雪的身影。

他昨夜……

他低声问:“师兄呢?”

“呜呜!”

谢折风听不懂困困的意思。

他已经开始惶恐起来。

昨夜……昨夜他……

师兄可是想起了那一剑的仇怨,又生他的气,已经去了他寻不着的地方?

还是他昨日心魔发作吓着师兄,把师兄吓跑了?

师兄……

他正打算展开神识寻人。

四方结界倏地波动了一下,熟悉的气息瞬间靠近。

——安无雪回来了!

谢折风悬着的心忽而放下。

他双眸一亮,起身便快步来到卧房门前。

只见安无雪御剑落下,踏过积雪中的小道走来,惊讶道:“师弟醒了?心魔如何?”

“我……”谢折风正想答。

他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师兄的身上,安无雪正好走近的那一刻,他看清了师兄腰间挂着的那朵寒桑花。

北冥仙修以寒桑指代情爱,送出便是示爱,被赠花者若是收下,意为两情相悦,一拍即合。

谢折风亲手摘空了寒桑崖,蓝紫色的花铺满梅花树下,安无雪却连一朵都不愿留下。

如今腰间却挂了一朵。

他认得自己摘的每一朵寒桑花。

师兄收下的这一朵,不是他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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