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问心本来没把其余所有修士看在眼中,连姜轻她都不曾理会,裴千这么一喊,她顺着裴千目光看过来。
安无雪眉梢轻动,已打算出手。
可曲问心却愣了一下。
她看着安无雪的脸,又看了一眼安无雪手中的春华,再度看了看安无雪的脸。
他们千年前见过,安无雪知晓她或许会认出这张脸。
但他本来明面上的身份就是和安无雪长得像的落月来者,气息又和上辈子全然不同,曲问心不论反应如何,他都可以否认。
可曲问心的反应却很古怪。
“你……你不是和我说谢仙尊亲临,你现身容易被他发现,让我想办法阻碍上官了了吗?”
安无雪一怔。
姜轻困惑道:“宿雪,怎么回事?她好像认识你?而且——”
他一顿。
之后的猜测他根本不敢说。
曲忌之和裴千也面露错愕。
他们不是不能听懂曲问心的意思,反而是太能听懂了。
谁都知道曲问心一人做不出这么大的事,她背后肯定有人,她不过是一枚棋子。
如今她不仅对安无雪的“复生”毫无意外之色,反倒直接对安无雪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再结合方才姜轻所说——曲问心是收到疑似背后之人的传音,这才挟持裴千来到剑阵下,想逼曲忌之帮忙毁阵。
她这么说,岂不是认安无雪为指使之人?
就连安无雪自己,听到她那话的时候,都产生了一种“难不成就是我指使她”的荒唐感。
难道说……
指使曲问心之人怕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现过真身!
也许背后之人不论和谁谈及身份,都是直接暗示或是明示对方自己是“安无雪”的。
一如他在赵端死前的回忆里看到的,如果赵端不是一个对两界诸事不甚了解的纨绔,恐怕当时听那人的传音便会猜测那人是“安无雪”。
曲问心也一样。
曲问心一直以为背后之人就是他!
所以在现在的曲问心眼里,就是安无雪死而复生,不知何时联系上了曲问心,也许是用什么利益或者是修为来同曲问心交换,两人合作主导了北冥之祸,引发浊仙雷劫,到了此刻安无雪躲避出寒仙尊不敢现身,便让曲问心想办法阻碍上官了了……
曲问心来到剑阵外,反而看到了安无雪。
所以她的反应不是“居然是安无雪”,而是“你怎么在这里”。
安无雪越想心底越发寒。
他突然明白了那隐于暗处的真正幕后主使的打算。
那人就是故意让曲问心来此认出他来的。
因为裴千在曲问心手上。
谢折风无法出手应对雷劫,此时也正在第一城外销毁上官然尸首。
上官了了在尝试凝合众仙修与剑阵之力。
雷劫在即,四十九城各
剑阵情势不明,北冥剑阵未必能在第一道雷劫落下之前结出足以抵挡天雷的结界。
时间紧迫。
第一城生灵已经逐渐从深梦中醒来,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人已经发现天穹诡异,正在张皇失措。
可他们都不可能在劫云落下之时逃离。
北冥剑阵一旦被雷劫劈毁,那是殃及两界之祸!
这个时候,还要花时间挡曲问心、救裴千……
太难了。
他如果想救裴千,此刻最兵不血刃、最容易的方法,就是顺着曲问心的误解,应下曲问心的话,假装自己确实就是那个背后之人,从而让曲问心松开裴千,之后再做打算。
可剑阵旁到处都是人。
如果他当真是个不小心被曲问心错认的普通仙修,那还是个好事,顺水推舟再做解释便好。
但他就是安无雪,就是那个符合背后之人所有特征的安无雪。
他要是应下了……那人就是想看他应下!
那人就是想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认下为祸北冥的真正主使的身份!
“宿雪……?”姜轻见他没有开口,仍是喊了他一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莫要担心,我自是信你的。”
曲问心本就因他沉默而面露探究,她戒备地看着,对着裴千的剑都不自觉更近了些。
曲忌之神情更是紧张,他盯着那剑锋,厉声道:“曲问心!!”
裴千赶忙又往后努力缩了缩脖子。
安无雪敛下一切神色,稳着神情,表面似是沉静非常。
可他双唇紧抿,袖袍之下双拳紧握,格外紧张。
刚刚裴千向他求救过,再拖下去,曲问心自己便会反应出不对劲了。
他得尽快应答哄骗曲问心几句,就能轻易救出裴千,届时他们联手不可能打不过曲问心……
可四方仙修都在看着。
他刚准备张口,眼前耳边似又闪过当年所历所闻。
当时荆棘川里,他被万宗高手指责问罪。
他说不是他做的,可别人说“证据确凿”“安首座向来心狠手辣”“你做了那么多怎会少这一件”……
他说他不知道,可别人说“离火宗灵脉只有春华剑痕”“狡辩”“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我若现在认了我就是那个和曲问心合作的人,此后再做辩解,他们还会信我吗?
他呼吸一滞,却听天边又是一道闷雷响。
举目望去,劫云几乎贴着北冥巨剑上那还不足以承受雷劫的结界,已完全压下。
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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