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修士交谈着。
“……你怎么才到啊?都在照水城等你好几天了。”
“我本来要取道荆棘川,结果离火宗那位戚循戚宗主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居然领着离火宗大半高手,封了荆棘川,在那掘地三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只能绕道,这才耽搁了。”
“荆棘川灵气稀薄遍生荆棘,不是从来都没有人烟的吗?难不成那里还能有什么天材地宝?”
“管他呢,离火宗又不是我们这种散修惹得起的。”
“……”
荆棘川。
离火宗。
戚循。
都是安无雪上辈子熟念于心的字眼。
他神色未变,连脚步都不曾停顿一下,直接跟着小二往楼上走去。
可谢折风却停了停。
“……”
“说起来,一千年前,安无雪灭了离火宗满门之后,戚宗主和其余高手不正是在荆棘川找到安无雪的?虽说安无雪最终是死在仙尊剑下,但荆棘川指不定还有他留下的余孽,离火宗也许是去斩草除根的——”
“当——”的一声。
那说话的修士话未说完便惊呼了一声。
那人手中长剑竟然自己出鞘,飞至半空,又猛地落下!
剑锋擦着那人脸颊而过,戳入地面,轻颤着发出剑鸣。
安无雪顺着灵力流动的方向看去,只见谢折风立于楼阶之上,一手还拎着那莲花灯,另一手双指并拢,再度驱使法诀,将那灵剑拔起,重新收入那人剑鞘之中。
男人嗓音低沉:“若是要嚼落月峰和离火宗的舌根,便上落月峰和离火宗门前嚼去。”
那人先是面色一白,随后脸色越来越红,硬生生将怒气憋了下来。
虽说修士要入得大成期才能缔结本命剑,但寻常修士的灵剑也不是别人能驾驭得动的。
谢折风穿着落月弟子服饰,又抬手间驭使他人法器,岂是他们能比肩的?
那几个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五颜六色的,最终还是没人开口。
这几人也不敢在此住下,面面相觑了一会,转头灰溜溜地跑了。
大堂上往来的人都被这动静吓到,一时之间没人敢动。
谢折风造成这动静,却只是转身,对小二说:“带路。”
小二忙不迭点头:“诶,是,是,这位仙师请随我来。”
安无雪还站在原地。
云舟目瞪口呆地看完全程,忘了自己刚刚还夸过谢折风脾气好,结巴道:“谢、谢道友的脾气,还挺大的……”
谢折风这脾气来的,安无雪也很猝不及防。
他都没生气呢。
“也许他是不想让人背后议论落月峰吧。”他说。
可这几人又何错之有。
他们说的不过是两界中人眼中默认的事实。
“算了,谢道友这种大成期的高手,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云舟担忧地说,“但现在宗门情况不定,我们真就暂住照水城了?谢道友说有线索,我怎么想不明白?”
安无雪赏着自己手上那晃晃悠悠的小兔子花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说:“你还记得你们掌门是怎么答复前来拜访的人的吗?”
云尧终于开口:“贵客稍等片刻,吾等即刻便来。”
云舟忙不迭点头。
“这种话不像是凶手编的,如果是灭门之人,不如直接编一个‘闭门谢客,贵客请回’之类的话。这话就是你们掌门在灭门当日说的,凶手只是在灭门之后,用当天发生的事情编了个幻境用以维持云剑门还安然无恙的假象。”
“你是说……”
“既然是发生过的事情,那说明当天确实有人拜访了云剑门。”
云尧接话道:“宿公子的意思是,既是‘贵客’又能‘稍等片刻’,来者多半就来自附近的照水城,所以才会在等不到人之后就离开,想着下次再来?”
安无雪点头。
他回答云舟的问题,权当手中这小兔子花灯的答谢。
他走上前,对云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你的谢道友是来照水城找那个人的。那个人要么就是灭了云剑满门的凶手,要么是能带我们进入云剑门幻境之人。”
谢折风怎么可能会做无用之功呢。
这人年少便能登临仙尊之位,靠的并不仅仅是剑道修为。
云舟不知是不是陷入思索,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云尧说:“没想到宿公子还能有如此见地。”
安无雪倏地收回了方才肃穆的神情,仿若随意闲聊一般,笑了笑:“我从凡间来的嘛,话本看多了,瞎猜的。”
他说完,立刻转身,随意在剩下三间房里选了一间,进屋去了。
进了屋,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小兔子花灯,有些不忍烛火燃尽。
他用简单的法诀将小兔子花灯连着烛火封了起来,又拿了个新的灵囊,小心翼翼地将一些会用到的东西,连同这个小兔子花灯,放进新的灵囊里面。
至于那个放着谢折风魂铃的灵囊,他塞进了衣袍内侧。
就让这个魂铃永远地封存在灵囊中吧。
但愿云剑门的事情终了之后,他能直接找到机会离开。
-
次日清晨。
安无雪走出客房,瞧见谢折风立于回廊之上的背影。
那人站在高楼明窗旁,似乎在低头俯瞰这外头照水城的人流,不知已经在这站了多久。
安无雪笑容一顿,继续装作不识得谢折风的真实身份,客套道:“谢道友早。今日我们有何打算?”
“你昨日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谢折风微微回头,“去照水城城主府,找灭门当天拜访过云剑门的那位‘贵客’。”
安无雪:“……”
这人果然在外放神识观察周围的一切。
幸好他没有趁着夜半逃跑。
他不慌不忙地说:“居然猜对了?看来多看话本还有点好处。云舟应该也醒了,我去喊他。”
他刚一转身,身后的人却倏地说:“我昨夜进屋之后,听到你和云舟云尧说云剑门之事,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一夜未眠。”
什么样的往事会让谢折风这样的人一夜不眠?
他隐约预感到谢折风要说什么。
但这也太不可理喻了。
谢折风低声道:“从前也有一个人,我行事从来无需张口解释,他就知晓我心中所想。”
“你论事之时……”
“很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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