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无奈解释道:“福晋的名声,想必额娘也有所耳闻吧,她那般有能耐的人,您觉得她能需要女儿做什么呢。”
索绰罗氏虽只是普通的妇人,但安清的名声在京城早已传遍了,她就算再孤陋寡闻,也是知晓的。
更何况自家女儿进的就是这五贝勒的后宅,那她对五福晋的事自也是上了心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之前便一直在担心自己女儿,有这么个出生好自个又有本事的主母,也不知是喜是忧。
但方才一见,五福晋瞧着就是个面善之人,说话办事也很和善,想必也不会为难人。
“你是个有福的,摊上五福晋这么好的主母,日后额娘也能放心了。”
瓜尔佳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之前就是怕她额娘担心,让人捎信出来说了自己的情况,但现下看来,她额娘还是没信啊。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蹲下来看了看两个妹妹,“大妹,小妹,你们可还记得我?”
两个小姑娘明显不认得她了,都怯怯地躲在索绰罗氏身后,不过也能理解,瓜尔佳氏进宫选秀都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两人都还小。
“这是你们大姐,快喊人。”索绰罗氏推了推两个小女儿,道。
两个小姑娘一听是经常从宫里捎东西给她们的大姐,乖巧地喊道:“大姐!”
瓜尔佳氏笑着摸了摸两人的头,“乖。”
“娘,布彦泰和妹妹们都大了,阿玛去了,日后您就带着他们好好过吧,布彦泰读书还不错,待过几年也可以让他下场试试了,看他能不能给您考个秀才回来。”
其实,瓜尔佳氏想说的是阿玛去了也好,至少不会再给他们这个家拖后腿了,但她知道这种不孝的话不能说,实则她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说她无情也好,说她不孝也罢,总而言之,在瓜尔佳氏的记忆中,他的阿玛整日里除了喝酒,就是无所事事,谁知后来也被人带进了赌场,自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她爷爷之前还是留下些祖产的,但基本都被他阿玛变卖干净了,如今只剩下了这处宅子了,要不然她额娘和弟弟妹妹们都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次她找福晋预支了这么多月银,日后她也没法子往外面定期捎银子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索绰罗氏听到她提起布彦泰读书的事,脸上突然闪过一抹欲言又止的神色。
她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不知要如何开口,罢了,待会她应该就知道了。
母女两人在屋里说着私房话,安清在院子中却被那块菜地和几盆花吸引了目光,那花盆边都碎了好几块,但别说,长势还真不错。
她粗略看了下,就知道这种菜和种
花之人,是个对种东西有研究的,从这菜地的田垄便能看出来。
“五福晋,这是布彦泰那孩子种的,他平日里喜欢种这些。”瓜尔佳氏的外祖父出声道。
安清一听是瓜尔佳氏弟弟种的,不禁有些意外,她之前听她提过,说她弟弟喜欢折腾些花花草草,原来是真的啊。
马祥那边比安清预料的要快得多,只见他没多久便把人带了回来,瓜尔佳氏母女听到院外的动静,也忙从灵堂走了出来。
只是,当瓜尔佳氏看到弟弟一瘸一拐的腿时,顿住了。
安清也不由皱了下眉,她扭头看向马祥,这什么意思,难道那赌坊还动私刑了?
马祥走近后,低声道:“福晋,我问过了,赌坊就是把人关着,并未动私刑,瓜尔佳格格弟弟的腿,说是都伤好久了,与赌坊无关。”
说罢,他又把查到的事情都交代了一番,这赌坊背后的靠山是谁暂时还没查出来,但对方见他过去了,倒是很客气,并没出什么乱子。
“福晋,关于那赌坊背后的东家,我会再让人去继续查的。”
安清轻点了点,她也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
“福晋,还有一事,您之前和我说欠了二千两银子,但对方却说只欠了五百两。”马祥道。
五百两?
安清不由一愣,瓜尔佳氏没有说谎的必要,那问题十有八九出在赌坊那边,“你可看了欠条?”
马祥轻点了点头,“奴才看了,欠条上确实是五百两,奴才瞧那些人心虚的反应,应该是出在这印子钱的利息上。”
安清立马明白了,放印子钱是民间借贷行为,可不是什么合法的事。
印子钱是古代高利贷中的一种形式,放债人以高利去给人发放贷款,本息到期再一起计算,借款人必须定期偿还本息。
放印子钱在清朝初期就已经非常盛行了,据说前些年有官员曾向康熙陈述当时人民生计的十大弊害,印子钱就名列其中。
所以,当时康熙便直接下令禁止,明确规定放债利息不得超过本金,但实则放印子钱的非法活动在民间依旧猖獗。
胤祺之前同她提过,说这放印子钱的人,大都是军营中的军官,他们凭借武力和特权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地方官员也不敢干涉,于是,这法令慢慢变成了一纸空文。
赌坊里的人定是认出了马祥是胤祺身边的人,自是不敢在皇子头上触霉头,这才有了二千两欠款变五百两的事。
“这五百两银子的利钱你可有付清?“安清问。
马祥回道:“福晋放心,奴才已经按照市面上正常利钱付清了,在大庭广众下还的银钱,对方也已经把借条还了回来。”
说罢,他把对方还回来的欠条,以及他要求对方签的还钱凭证都交给了安清。
安清听到这话,瞬间放心了。
而瓜尔佳氏这边,待看到布彦泰一瘸一拐地走来时,第一反应和安清一样,以为他是被赌坊的人用私刑了,忙喊着要
让人出去请大夫。
“大姐,你别着急,不用请大夫,我这脚伤了好久了。”布彦泰道。
瓜尔佳氏一愣,伤好久了?
索绰罗氏默默叹了口气,她也知这事是瞒不住了,遂只能如实同女儿交了底。
原来前年瓜尔佳氏在畅春园着急筹钱那次,其实就是为了这事,最后却也没能治好,那时他们怕她担心才没告诉她实情。
说起来这事还是瓜尔佳氏那阿玛造的孽,他喝了酒在大街上差点被路过的马车撞到,布彦泰为了救他被马车压断了腿。
瓜尔佳氏愣了下,心里对他阿玛的恨更浓了几分,她不死心道:“是不是大夫……”
布彦泰摇了摇头,笑道:“大姐,当时找的就是京城最好医馆的大夫,说是脚踝骨碎了,没法子了。”
说罢,他拍了拍瓜尔佳氏的手,道:“大姐,真没事,我这妨碍不了什么的,也能正常出去给人帮工补贴家用,不碍事的。”
瓜尔佳氏眼眶不由红了几分,“那你从小这么喜欢读书,还一心想要……”
她说着说着,就不由失了声,身患残疾之人,日后还如何参加科举啊。
安清也没料到竟是因为这么个原因,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麦冬。
麦冬冲着她轻摇了摇头,脚踝骨都碎了,拿确实是没法子了。
安清默默叹了口气。
布彦泰却笑着摇了摇头,“大姐,你只真不用替我担心,人生一世,不是只有一条路能走的,也不是非得科举才能出头,我现下年纪还不大,边走边找嘛,总能找到一条适合我的路。”
也许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但总归也能养家活口,如今这样也很好,读书本就是件费钱的事,自从爷爷去世后,家里越来越拮据,要不是额娘坚持,布彦泰早都不想读了。
再喜欢读书又如何,读书没有家人重要,再者说,他也不是只喜欢读书一件事。
安清听到布彦泰这番话,不由挑了下眉。
她很是欣赏地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小小年纪,在被生活这般磋磨下,竟还能这般乐观豁达,这份心性实属难得啊。
见弟弟这般想得开,瓜尔佳氏也很快缓了过来,对啊,人只要平平安安就好,其他的都好说,这次的事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她理好思绪后,似是想起什么,忙领着布彦泰朝安清走了过来。
“布彦泰,这是五福晋,你这次能平安回来,都是托了五福晋的福,快给五福晋谢恩。”瓜尔佳氏道。
安清还没反应过来,布彦泰便直接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
“布彦泰多谢五福晋大恩!”
安清示意马祥将人扶起来,回道:“不用行此大礼,你姐姐是五贝勒府的人,这些都是我身为福晋应该做的。”
她话虽这么说,但众人也不傻,哪里有这么多应不应该,若不是她心善,这事她就算坐视不理,旁人也说不得她半句不是。
安清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小菜园,问道:“听说,这些菜是你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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