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出了京城地界后,沈霓松了口气,赵州中部的小镇上歇息一晚再出发,到达沈府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正午。
沈霓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两天的舟车劳顿让她下车时酸麻的小腿不禁一软,差点失礼摔倒。
“小姐小心。”
本来帮她扶着杌扎的小厮连忙起身想要扶她,而一旁她从昭武侯府带来的侍女立刻上前将他挡开。
“懂不懂规矩,小姐的千金之躯是你能碰的吗!”
沈霓看了这个莽撞的小厮一眼。
“你新来的?”
清秀年少的小厮腼腆地挠了挠脸颊,讨好地笑:“是,老爷夫人昨日收到小姐要回来的消息,怕府中人手不够用,特地找牙婆买了小人回府当个粗使。”
提到爹娘,沈霓身上的疲倦顿时洗空,提起裙摆就要跨过门槛。
沈正荣只是个三品武官,但有从成国公府里分来的家产帮衬,加上这十年沈霓受宠,萧翎赐下的东西无数,倒把这三进院落打理得有模有样。
“阿爹阿娘在北落堂吗?”
“没有。”小厮走在她身前侧引路,“小姐的房间空落太久,他们怕您住得不舒服,亲自过去布置了。”
踏入后院,小厮依旧走在她前方,沈霓刚要喝住他,突然发觉偌大的府中竟没见着其余的奴仆。
“等等。”
沈霓猛地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平静地打量着小厮。
这人生得不算白净,虽然含胸驼背,可身上的粗布麻衣并不显落魄,腰带一束,蜂腰猿背。
有这样体格的人,她只见过沈照渡一个——这是久战沙场的人才会拥有的魁梧。
小厮被她打量许久,也没见心虚,还反问:“小姐有何吩咐?”
“离家十年,我也有点想念杏子酱炖鸭的味道了。”沈霓强装镇定,“厨房那个会做杏子酱炖鸭的杜方宁还在吗?”
杜方宁这人是她杜撰的,不管这人说在或是不在,都是在撒谎。
然而小厮却和她绕弯:“小的刚来,怎么知道他在不在。”
说完,他站直身子,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精光,看着她像看着一只已落入捕网的猎物。
试探已暴露,沈霓脸色兀变,转身就要跑。
然而眼前晃过一个疾快的身影拦在面前,抬手卡住她的咽喉,笑着取下她头上一支茶花玉簪。
“你走了,我拿什么威胁沈照渡?”
*
经过七天几乎不眠不休的急行军,沈照渡一行人终于到达陇州边界,成功与城中派来的将士会晤。
他们把营帐扎在城外,夜幕初临,狂风大作,粗粝的沙子噼啪打在厚实的牛皮幄帐上,恍惚间似是风雨如晦。
沈照渡看着插满旗子沙盘,目光懒散,听着陇州的人汇报情况:“这几天耶城并无大动静,但一直在骚扰我方后勤。”
“贺洪扣下了吗?”他用枯枝把石块移到西北方向,“前线在听谁的指挥?”
“扣下了,现在是都督您的右副将在指挥。”
沈照渡嗯了一句,正要赶人,账外又有人求见。
“都督,我们在外面捡干柴时捡到了一个木匣,上面贴着封条,写着要您亲启。”
这么快有人知道他来陇州了?
“呈上来。”
敢这样挑衅的人他见得多了,但无一能逃离成为他的刀下亡魂的结局。
他看了一眼木匣,做工很是精致,上面还有桃李喜鹊的雕花。
花里胡哨。
他撕烂封条,打开盖子,一根白玉做的茶花簪断开两截,凄凉地躺在碎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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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
沙盘被一脚踢翻,细沙碎石与小旗狼狈洒了一地。
“是谁捡的,在哪里捡到的!”
小卒被揪着衣领提起,对上沈照渡恣睢的面容,吓得开口便磕绊:“是、是小的捡的,就在我们来时经过的那一大片枯草从里,我们整个小旗的人都看见了。”
捏在衣领的手青筋暴露,沈照渡眼前的不是士兵惊慌的脸,而是那根断掉的玉簪,还有他临行沈霓温存的眉眼。
这根玉簪是他趁沈霓小憩时偷偷替她戴上的,他不可能认错。
“盒子不可能凭空出现,你们就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吗!不会发散人去找吗!”他猛烈推开小卒,“是不是等到敌人跑到面前给你一刀才知道反击!”
小卒被直接推出了营帐,差点把想掀帘而入的孟方撞倒。
孟方与他相识于微时,见过他面对千军万马兵临城下依旧气定神闲的模样,深知沈照渡虽年轻,但比很多老将都要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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