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碧渠帮她烧水,回头把舒席玉盯回去,凑过来小声问她:“夫人昨晚在哪里歇下的?”
她一身舒席玉的味道,本来就没想能瞒过陈碧渠,对他这样出格的探问也没有什么异议,语调还是悠悠的:“跟小客人一起睡的。”
陈碧渠气了一秒就笑了,从边上搂着她,有点撒娇的意思:“夫人说客人,那臣可真信了。”
“就知道拈风吃醋,都不知道帮夫人我分一下忧,”她不满地掐了他一把,“你要看不惯就帮我把他赶走,对着我说什么酸话?”
“姐姐!”
身后舒席玉都快嚷起来了,宁昭同回头就对上一双含忧带怨泪意盈盈的眼睛,喉间哽了一下:“……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偷听。”
舒席玉还想说什么,让宁瓅一把拽走了:“席玉哥哥来帮我一个忙——”
陈碧渠看笑了,还真有意酸了一句:“臣怕刚把小客人赶走,夫人就要怪罪了。”
“才没有,”她还嘴硬,“我……这是意外。”
“自然是意外,”陈碧渠表示理解,“毕竟连大公子的年纪都是小舒的两倍有余了。”
“……”
陈碧渠笑眯眯的:“正好,小舒的名字和公子其意相同,如果公子”
“陈碧渠!”她脸都气红了,一脚踹过去警告他,“再说这种畜生话就别回家了!”
他居然说她对自己亲儿子有想法,所以找舒席玉当代餐?!
看她真恼了,陈碧渠连忙抱住她认错,心说最近在局里嘴上火车跑太多了,确实有些得意忘形……当刑警的,什么都见过了,下限低很正常嘛。
家长会。
一个夫人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以孩子以外的身份参加过的,奇怪的活动。
宁昭同扯了一下自己的口罩,低头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舒席玉的成绩,每看到一门眉头就皱一下。
舒席玉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小声为自己辩护:“姐姐,这次题比较难,别看分数,看排名吧。”
“你考个班级第二十五名让我看排名?”宁昭同匪夷所思,努力压着语调,“你这最好的一门,数学119,单科排名还没进前十,让我看这个?”
“……我进步了!”舒席玉涨红了脸,“你看最后那一栏,前面大部分都退步了,我年级上上升了一百多名呢!”
她摇头:“那就是你们这届不行。”
“……”
旁边的女人听见了,扑哧一声,数落一脸兴奋讨赏的孩子:“我看也是!”
宁昭同看过去,一笑:“你好。席玉,给我介绍一下同学吧?”
舒席玉还没能开口,女人笑意里透出一点灵动的狡黠,伸手过来,小声道:“宁老师,我是王遂浩的妈妈,浩浩跟小玉是从小学开始的同学了。”
竟然认识自己,宁昭同惊讶了一下,而后笑道:“浩浩妈妈你好,我这是第一次来给小玉开家长会。”
“那肯定是,不然我早就过来要签名了。”
“签名?”
“宁老师,我还没结婚就是你的粉丝了。我也姓王,王妍,您叫我什么都好,”王妍甚至把桌子都搬近了一点,恨不得直接拼成同桌,“小玉这学期成绩真的进步不少,我们家浩浩也沾光了,肯定是您的功劳。”
王遂浩大为不满:“能不能别管我叫浩浩!”
几个人都笑了。
“王阿姨夸你了,以后要继续跟浩浩一起进步哦,”宁昭同摸了一下舒席玉的脑袋,“小玉?”
迎着兄弟揶揄的表情,舒席玉脸上有点挂不住,小声告状:“是他们不带我玩。”
王遂浩一听:“明明是你自己脱离队伍了,打本也不来一放学就消失,连打球都不跟我们一起组队了!”
舒席玉据理力争:“你们水平太次了。”
“那你在校队里也玩不转啊!”
“我、我只是偶尔打打……也没有很认真。”
“哦,不认真,不认真你课间十分钟都要下去晃荡一阵子,”王遂浩冷哼一声,“他们天天跟我说你肯定是喜欢哪个女同学,满脑子想着去人家面前开屏,还一个一个猜得有模有样的。”
宁昭同大为惊喜:“真的啊席玉?”
“……姐姐!”舒席玉好气,“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宁昭同警告地看他,然后劝道,“没事,姐姐很开明的,不就是校园恋爱吗,你姐姐我十四岁就跟青梅竹马表白了。”
王妍哈哈大笑:“然后他因为拒绝宁老师后悔至今!”
看来这是个铁粉,宁昭同神情缓和了一点:“就浩浩一个吗?”
王妍凑得更近了,假意叹气:“就这一个都后悔得要死。”
“养孩子累,但也不可能塞回去了,有时候只能想点好的,”宁昭同劝她,“浩浩跟你长得像,挺漂亮的孩子。”
舒席玉一头雾水,心说我还在面前姐姐竟然能夸得出王遂浩漂亮?
王妍也很有自知之明:“跟他爸一样,长得跟个棒槌似的,看了那么多年也没觉得哪里顺眼。小玉才长得好看,干干净净的,从小就招人喜欢,当时我还跟张青敏开玩笑,让她把孩子给我养算了。”
宁昭同叹气,拍了拍舒席玉的肩膀:“没福气啊。”
舒席玉示意了一下王遂浩:“他应激了。”
王遂浩气得脸都红了:“都十年前的事了能不能不说了!”
舒席玉乖巧应声:“一年就说一次。”
……
“还是觉得有点拉,”大会开过,进入班主任和家长的一对一环节,宁昭同再研究了一下成绩单,“我当年语文能保持在120,数外都没下过130。理综基本在260左右,高考发挥失常差一点,好像才二百叁十几。哦,语数外都是150分制。”
舒席玉两眼放空,喃喃道:“我要能考上东南大学,舒联庆都能愿意每晚回家吃张青敏做的饭。”
她扑哧一声:“行了,卷子拿出来,我给你看看。”
他低头钻进课桌里找了一阵子,其实一下就能拿出来,但现在好像被她抱着一样,多磨蹭了一会儿才抬起身。
“嗯……客观题正确率挺高的啊,”她拿着语文卷子和答题卡研究了一下,然后皱眉,“文言文翻译我就不说你了,为什么诗词填空这种必拿的分才得到一半?”
“我背了,”舒席玉努力表明自己有认真地敷衍,“判分太严格了,有一个错别字就全扣了,我写的句子都是对的。”
“少来,就那么九个字你乱涂叁个试图蒙混过关,这叫句子是对的?”
“……出题人就是故意难为我们,”他脸都红了,“‘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这叁个字是汉字吗?”
宁昭同抬起巴掌,舒席玉倔强地盯回去,意思是打吧打吧。
“不就一个姱节的姱,还有一个鞿羁吗,鞿羁就是辔头缰绳,套马的那些东西,”她忍了忍,拔出红色水性笔给他示范了一下,一笔一划写得很大,“描!”
舒席玉老老实实地描了一遍,然后小声抱怨:“你跟改卷人一样,歧视字丑的。”
这架构,这笔锋,他练字帖都没练过这么有风格的。
“你还来劲,”宁昭同轻轻往他大腿上拧了一下,“字丑没事,至少要做到工整,你这作文一段两百字有叁十个墨团,让你当阅卷人你乐意吗?”
“……好熟悉的话,我以为大学老师不会这么说话的,”舒席玉脸都拧起来了,倒是交代得老实,“特地涂的,字数不够。”
看到那卡在800线的结尾句,宁昭同估摸着也是这么回事:“得练练,作文糊弄怎么能行,不就八百字论述,给我半个小时我用脚都写出来了。”
他撑着脸装乖巧:“那姐姐要帮我写吗?”
“不,姐姐给你说几个万能的例子,”宁昭同笑眯眯的,掐了掐他的脸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听说过吗?”
“……没有。”
她不会要拉着他背这些古人的故事吧?
“没事,后面的你肯定知道,不知道我给你讲,”她一脸和蔼,“韩非囚秦,乃着说难、孤愤。诗叁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不懂是吧,放心,很快就懂了,”她语重心长地威胁,“不写就把你关在小黑屋里,除了宁瓅每天给你送饭,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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