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来了?是闵秋雯,我没眼花吧?”
现在的闵秋雯,是从前闵秋雯的二分之一。
瘦成一根干柴,穿着冬袄还是瘦,两颊肉瘦凹下去,眼睛鼓出,和女子牧马队队长时期完全是两样人。头发倒是盘得亮,红色小将的精神头还在。
“秋雯。”
吴丰义喊她。
闵秋雯像是头回到这里,眼珠左一下右一下地打转,听人喊,猛回身点点头,请教华红霞在哪里,她来找华红霞。
脸比天色还灰,目光抽象,手上捏着几张纸,大概是复习材料。
吴丰义给她指路。红霞在二楼教室,参加高考的人都在二楼最后一间小教室,讨论昨天做的旧题。
“谢谢。”
闵秋雯露出一朵向日葵般的笑容。
原生产队的知青都知道,当年闵秋雯军装丢失,大小够得上是个事件。身为队长,很快锁定小贼,毕竟出牧当天,只有杜蘅留在帐篷附近捡牛粪饼。
入冬后,粪饼可以烧来取暖,一群人傻得像狗吃热牛屎,捡回的饼总掺狼粪,烧起来的烟能把人活埋。闵秋雯气得直瞪眼。
不过杜蘅挺会干这活,扎营后捡粪饼的活一直是杜蘅在做。
当天只有她留守,不是她还能是谁。
谁知道几天后军装自己跑了出来,还带回个黑瘦男人。看起来应该是周围的牧民。身上没根好丝,一双大脚,直眉瞪眼的老实相,承认自己拿了,穿了,也还了。
男人有一套自己的道德准则,还回来就不算偷。
一个老实巴交的贫下中农活生生立在闵秋雯面前,他的话太具说服力,不是别人口中偷仙女衣服的牛郎,就算是,牛郎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工农民众的一份子。
没多久,闵秋雯从侧面达成崇高理想。
结婚,是革命浪漫的沸点。
只是这片土地和她结合时没少揍她。
女人要打,牲口也要打。疼,你才记得老子,才会一条心对老子好,老实窝家给我下蛋。
蛋没下出半个,男人的拳头越来越狠,一边打一边说,打打你才清醒。打不坏就不算打,和还回来就不算偷一样,还是那套很有说服力的准则。
柴瘦的闵秋雯化身女力士,举起椅子砸向人群的那一秒,也许正抱着一样的念头——打打才清醒。
她的吸收能力向来比人强。
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撕出来的,一个人,吼出千军万马。
“最高指示!!”
“知识分子如果不和工农民众结合,将一事无成!革命的或不革命的或反革命的知识分子的最后的分界,看其是否愿意并且实行与工农民众相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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