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凛醒来时,看到沈净晗身上套着他的宽大衬衣,正蹲在地上找什么。
他趴到床边,拍了一下她的腰,“干什么呢?”
沈净晗没抬头,压低身体看化妆台底下,“找扣子。”
昨晚衣服被他扯崩一颗扣子,她很喜欢那件衣服,怕回国买不到一样的,想找到回去缝一下。
岳凛之前撕坏她一条裙子,挨了一顿掐,还被咬了两口,这次又扯坏她的衣服,有点心虚,“找不到别找了,我给你买新的。”
谁知沈净晗竟一点都没生气,还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没事,我再找找,你接着睡。”
这不正常。
而且她昨天说喜欢这个编的头发,念叨着晚上睡觉要小心一点,再留一天,结果现在被搓磨的不成样子,只能拆掉,她也没生气,还嘴角含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也不正常。
岳凛起身下床,把人拎起来,“我找吧。”
于是沈净晗哼着歌去洗澡。
岳凛在沙发底下捡到那颗扣子,直接塞进背包的小隔层里,穿好衣服,点了餐,直到餐送到了沈净晗才出来。
他看着沈净晗胃口大开,吃得很香的样子,心情不自觉也好起来,“怎么这么开心?”
沈净晗如沐春风,咬着小甜点,“开心不好吗?”
“好。”他剥了一颗鸡蛋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先吃饭,吃完再笑。”
“扣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放包里了。”
“嗯。我们什么时候走?”
岳凛看了看时间,“不急,慢慢吃。”
整个上午,沈净晗都在这样的好心情中度过。
岳凛推着箱子,还没来得及空出手牵她,她便紧紧抱住他的手臂,紧跟着他的脚步,一步都不离开。
岳凛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黏人,但对他来说简直再好不过。
她永远这么黏着他才好。
于是他将背包放到箱子上,一只手拖着,另只手直接将人搂进怀里,凑过去亲了她一下,“笑吧,以后天天笑。”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高中毕业时和同学吃散伙饭,他和简生坐在角落里一边喝啤酒一边聊天,那时他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一辈子开心,天天笑。
很朴素的愿望,却太难达到。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再乐观的人都会遇到烦心事,但只要她高兴一天,他就高兴一天,她的喜怒哀乐时刻牵绊着他的心。
后来,她再也没笑过。
从那时起,即便“周稳”在笑,岳凛也再没笑过。
现在她每天都在笑。
岳凛想,这还不够,他所承诺的一辈子,还有很长。
从苏黎世乘坐火车到因特拉肯,一路风景都如童话般美好。
第一次知道岳凛那些年曾待在什么地方时,沈净晗就在手机上搜过
这个陌生的小镇,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大概因为季节和滤镜的原因,色彩上并没有那么浓重,但依旧不能否认,这里确实很美。
下车后,岳凛带她去了他曾住过的那栋房子。
房子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见到岳凛,他们热情地喊他“wen”,岳凛没有解释,用德语向他们介绍沈净晗。
互相问好后,举止优雅,和蔼可亲的老婆婆笑着说了一句话,沈净晗觉得耳熟,之前那个编头发的老奶奶也说过同样的话,于是两人在前面带路时,沈净晗悄悄问岳凛,“刚刚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岳凛附在她耳畔,“她说我的妻子很漂亮。”
妻子。
这两个字听起来跟“老婆”的感觉很不一样,很正式,很庄重,好像得到了最高级别的认可,如同“丈夫”一样,神圣又富有责任感。
房子已经被打扫干净,是瑞士最常见的那种小木屋,生活起居都在一楼,二楼还有个小阁楼,虽然举架不高,显得有些压抑,但在窗旁铺上厚厚的垫子,阳光充足时躺在那里看看书,睡会觉,也十分惬意。
老夫妻住在几百米外的另一栋木屋里,安顿好两人便离开。
一楼的木桌上放着他们为欢迎岳凛准备的水果,冰箱里有少量鸡蛋和牛奶,岳凛说待会儿带她去逛逛这里的超市。
仔细算算,岳凛离开这里也只有两年多,这里的时间好像被暂停一样,同样的绿水青山,同样的小木屋,连房子里的家居陈设都和以前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但岳凛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人。
或许也可以说,是岳凛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人生轨道,做回了自己。
沈净晗趴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视野真的很开阔,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连房子都很少。
岳凛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屋外,将窗下的一盆花挪到木架子上,摆在沈净晗视线范围内,然后倚在窗外,手臂搭着窗沿,勾住她一根手指,“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
“嗯,很安静,空气也好。”
岳凛说:“我当时找了好几处房子,最后定下的这里,这栋房子相对较偏,不和其他房子挨着,我写东西,或是想做什么也比较方便。”
沈净晗趴在他手背上看着他,“写日记吗?”
“嗯。”
她有点好奇,“你的日记里都写些什么?”
以前看一些卧底题材的影视剧,里面的卧底也在写日记,当时沈净晗很不理解,做那么危险的事,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可能暴露身份的把柄。
后来她看到一个解释。
除了记录卧底期间的所见所闻,完成任务后上交领导,作为证据,卧底日记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作用。
当一个人长久生活在某种环境下,每天接触的都是犯罪分子,看到的都是纸醉金迷,被金钱,被权利包围,或是像岳凛这样,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活成另一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文字记录可以在无人处卸下伪装,
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牢记自己的使命,明确目标,不至于迷失自己,乱了心智。
岳凛说:“每天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接触,发现了什么线索,都要写。”
“你还没有被周敬渊认回那几年也要写吗?”
“对,虽然都不是和案子有关的事,但也要如实汇报自己的动态。”
沈净晗趴在那里玩他修长的手指,捏来捏去,“提过我吗?”
岳凛的视线落在她清亮的眼睛上,几秒后说:“一次都没有。”
沈净晗手上的动作停下。
岳凛掌心朝上,托住她的脸,指尖轻轻在她的皮肤上摩挲。
他们谁都没有出声,但已经明白彼此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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