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吹得这窗户上糊得纸呼啦啦作响,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纵使隔着一扇窗户,赵时宁仍旧能闻到冲天的恶臭,脑海里不由回想起白日见到白骨附着蛆虫的场面,那股作呕感又涌上了心头。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好像外面的东西知道房间有人。
赵时宁死死搂着季雪燃的腰身,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怀中,像是一只缠人的树抱熊。
他僧袍上沾染的淡淡的檀香味,驱散了她这突如其来的恶心感。
赵时宁在惊恐之余,又是真心地想占季雪燃便宜,索性装作快要被吓得腿软的模样,身体彻底卸了力气,瘫软在他怀中。
季雪燃身体早就僵硬,安静得像是没有生命的玉塑,但又无法将她推开。
赵时宁的举动让他不适。
“施主……”
她声音虚弱,“我有名字的,别叫我施主了,我姓赵,名字叫时宁。”
季雪燃垂眸看她。
赵时宁眼眸中含着泪水,眼底尽是惊恐,却死死屏住呼吸,她身体不住地颤抖,无力地倚靠在他的怀中,像是随时都会内吓到晕厥。
他将她的冒犯归咎于是她惊慌无措下的无意之举。
出于那份怜悯心。
季雪燃无法推开她不顾,也无法去责怪于她。
【佛子也太单纯了,这么容易就被你给骗了。】
赵时宁也难免窃喜,她这拙劣的演技,在谢临濯和白琮月面前没起一点作用。
没想到季雪燃轻易就相信了她。
她后背还倚靠在窗棂上,咯得她有些疼,但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去观察窗外的情况。
窗户纸破了口子的洞不大不小,赵时宁顺着洞口往外看,猝不及防与一只眼瞳血淋淋但眼眶周围腐烂生蛆的怪物对视,她立即失控失声尖叫。
“亲娘啊——”
季雪燃连忙捂住她的唇,可已经迟了。
在小屋外徘徊的怪物听见了声音,开始朝着窗户撞来,门也被撞得轰隆作响,像是随时倒塌。
赵时宁跌落在季雪燃怀中,被方才那场面恶心得脸色煞白。
“不行了,我受不了,我憋不住了,让我出去跟他们打一架,不是我把他们烧了,就是他们把我杀了。”
季雪燃闻言摇了摇头,“不可,他们生前只是无辜百姓。”
赵时宁只是意外牵扯进来的无辜之人,也不该掺和此事的因果。
他本想着安然度过此夜,就让赵时宁离开。
可此夜注定不太平。
赵时宁以为他又想要超度那些怪物。
门被撞得咯吱作响,随时都会被撞开,她快步走到木门前,咬着牙道:“你如何去超度他们,难不成让他们将你杀了?”
季雪燃手中的佛珠微微捻过,声音清雅,“解铃还须系铃人。”
赵时宁听不懂他打的什么哑谜,也懒得
去猜。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赵时宁贴着门听到隐隐约约的妇人凄凉哀伤的哭声,这哭声越来越近,好像飘荡在门前,令人听之毛骨悚然。
“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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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雪燃却好像终于将人等来,走至赵时宁身侧,扣着佛珠的手落在门栓上,“姑娘,等会你寻着机会快些离开,切记不要回头。”
“我不走,外面这么危险,你要是死在这这么办。”
赵时宁毫不犹豫拒绝,这样危机关头,还不忘说句调戏季雪燃的话,“忘禅师父,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
两人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赵时宁看不清季雪燃的神情,他只是沉默片刻,便叹了口气。
“罢了,我知施主并非寻常人,危机时刻要保护好自己。”
“那是自然。”
赵时宁见他不再赶她走,不由得眼眸弯弯,宛若春花明媚。
季雪燃怔住,想问她为何不怕,方才还那样胆怯像是随时晕倒。
可随即他便想明白,她刚才的胆怯怕都是装的。
他握着佛珠的力道微重,将杂念屏退,把木门推开。
扑面而来就是阵阵阴冷的风,夹杂着浓郁的腥臭味。
赵时宁抬起袖子捂住鼻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荒凉的房屋前站着数不清浑身腐烂的活死人,在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后,摇摇晃晃的朝着季雪燃走来。
方才敲门的就是站在门前的红衣女鬼。
赵时宁盯着披头散发的女鬼身上披着的艳红嫁衣,长长的红指甲,脚底踩着绣花鞋,又忍不住默默往季雪燃身上缩了缩。
她是有避鬼戒指可以保证自己百鬼不侵,但骨子里对于鬼魂的恐惧是难以克服的,现在只恨不得原地逃跑。
这女鬼看着就是个特别厉害的厉鬼。
可那女鬼竟然跪在了季雪燃身前,重重磕了个头。
“忘禅师父,求您将我女儿还给我,我女儿没有做错任何事。”
季雪燃眼眸中闪过一丝怜悯,双手合十,“施主,你女儿已经被贫僧超度转世投胎,请施主不要再执着报仇,早日入轮回,还有可能与你的女儿再续前缘。”
女鬼闻言骤然抬头,漆黑一片的眼瞳流淌着鲜血,“不行,我不能走!”
“我要他们村子里的人永世不得安宁,永远这样不人不鬼烂在这里,我女儿入了轮回也罢,总归我与她缘分也是尽了。”
季雪燃叹息,“何昔翠,你这是何苦呢,这村子里五十余人都被你下毒而死,他们已经得到了报应,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害人害己。”
赵时宁躲在季雪燃身后当听客,听了半晌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什么
() 疫病都是季雪燃为了吓跑她胡编的,真正的原因是这些村民被这何昔翠的女鬼下了毒。
“这是他们应得的!他们该死……你为何非要救他们……非要救他们……他们该死……”
何昔翠似是想到了某种痛苦的事情,神情越发扭曲可怖,脖子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咯吱作响,像是随时可能发狂。
村子里那些聚过来的村民对季雪燃和赵时宁两个活人垂涎欲滴,但又惧怕何昔翠的存在不敢上前。
“何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如跟我说说,我这人最嫉恶如仇,说不定能帮你。”赵时宁伸手拽住季雪燃,挡在了季雪燃身前。
何昔翠并不认识赵时宁,更何况赵时宁瞧着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她一味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赵时宁也不恼,故意道:“我有个熟人在酆都城,掌管阴阳轮回之事,你若是愿意让我帮忙,我说不定可以让你和你女儿再续前缘。”
何昔翠低垂着头骤然抬起,眼底流淌的血痕格外可怖,但提及女儿激动的情绪确实真真切切,“与女儿再续前缘?姑娘,你没有骗我吧?”
季雪燃微微蹙眉。
酆都城掌管阴阳轮回之事的只有鬼王,难不成赵时宁认识鬼王。
他骤然想起今日在血雾中见着的场面,与赵时宁吻在一处的那个男人。
“我自然没有骗你。”赵时宁语气真挚,不像是在骗人。
何昔翠这才慢慢道清由来,“我本是隔壁村的清河村的,两年前蚕村的村长来向我家中提亲。我爹为了一头驴就将我给嫁了村长儿子,我嫁到清水村我原本也只想好好过日子。可到了这我才知道这个村子除了我,再没有年轻的女人。其他的女人和孩子可能是闹荒年的时候被吃了罢。总之我成了这村子唯一的女人。”
她说到这眼眶中流的血越来越多,“他们老的少的强迫我,我可以忍,可为什么连我的女儿都不放过!我女儿刚两岁就死了,都是他们害的!所以我在河里投了毒……我杀了他们,他们该死……我上吊自尽的时候特意穿了红色衣服,就是为了变成厉鬼折磨他们!”
“忘禅师父,这世上渡的人那么多,你去渡别人好不好。这些畜生不配有来世,也不配入轮回,我不信什么因果报应,若是真有因果报应那我女儿有做错了什么?!”
何昔翠的每句话句句啼血,谁听到都会心软,放任她去复仇。
可季雪燃却是例外。
他的慈悲为怀的心不分彼此,作恶的村民与惨死的何昔翠,在他这里并无分别。
“何昔翠,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今日造下因,来世便要偿还果,这些百姓已经遭受报应,你何苦折磨自己……”
赵时宁打断了季雪燃的话,眼眸灼灼,“姑娘,让我帮你怎么样?”
季雪燃蓦然看向赵时宁,对她的贸然插手表示不赞成。
赵时宁却恍若未闻,“他是个和尚,讲究慈悲为怀,好人坏人都要渡。我不一样,我不要成
佛,我也不入轮回……你这业障让我替你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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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对,这些害人的畜生就不该入轮回,就该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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