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叹气,边坐到了太傅身旁,又觉得距离不够近,艰难地拖动身下的蒲团,调整好坐姿之后,顺理成章地扑进了太傅怀里,“老师,我问心有愧,为了自己苟活,把太后推进了深渊里。”
过去的事,尚且能够扭转,未来发生的事,连太傅也参不透。他是万没想到,太后居然会因一句戏言,把自己弄到这样尴尬的境地。
不过就事论事可以,三公主为什么对他动手动脚?太傅想推开她,没想到她像长了八只手似的,力气还奇大,自己浑身上下都有她手指活动的轨迹。
“殿下自重,坐正了好生说话。”
宜鸾道:“什么自重,我已经很重了,你还要我自重。我现在很伤心,伤心得如同断了脊梁,哪里还坐得正,一定要歪歪斜斜靠在老师身上。”说着拿脸蹭开他对襟的道袍,蹭进了他胸膛里。
太傅那样四平八稳的人,最近常被她弄得七上八下,心在皮囊里咚咚地跳,不敢让人知道。
她的身子是软的,伴着清幽的酒香,不像其他酒鬼那样招人厌弃。当然,孤男寡女搂搂抱抱不成体统,尤其他们还是师生。
太傅尽过力的,想让她保持距离,但始终没有成功。到最后终归妥协了,她想揉搓便揉搓吧,自己则试图与她说回正事,“我今日找陛下商谈过,陛下的意思,是尊重太后的决定。其实说到底,西陵国力尚且不足,统一五国不是纸上谈兵,要军需、要兵力。过去的准备远远不够,若能争取时间,拉拢上吴或是后应,这件事便好办了。”
可宜鸾那颗浑浑噩噩的脑袋里,只贯彻着一个宗旨,今晚无论如何要和太傅发生点什么。
她从他怀里仰起头来,鼻梁正贴近太傅的下颌,可以看见他颈间的凸起。
太傅真是无一处不完美,连喉结都那么生动秀气。她想起先前看过的一本书,狐狸精以喉结为目标,从就从,不从就吃掉,看来这喉结,定是男人最薄弱的地方。
书上写的是伸舌舔,她实在没敢,犹豫了半晌靠着酒壮怂人胆,往那玲珑的凸起上吹了口仙气。
这一吹,吹得太傅一颤,惊道:“殿下别这样。”
别这样?还有更厉害的手段没展示呢。宜鸾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口齿不清地说:“老师,学生要玷污你。”
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太傅有些生气了,“天下竟有你这样的人!”
可她所谓的玷污,就是死命搂住他,紧紧贴着,就叫玷污了。
太傅的反抗不起效果,酒醉之人最没有气节。他只能收拾起心情,同她谈论朝政,谈论西陵扩张版图的宏图霸业。
宜鸾累了半天,气喘吁吁,那酒发作得慢,到这会儿全上了头,已经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滑倒下来,扑腾几下全是徒劳,太傅顺势压了她一把,她就彻底躺倒了。
混乱间,她抬手摸了摸额头,“诶……头晕……”
太傅以为她还要胡搅蛮缠一阵子,没想到她睡着如吹灯,一眨眼就没有动静了。
他长出一口气,垂眼看了看她,年轻的公主扯开了衣领,露出一截纤长的脖颈。那令人目眩的皮肤嫩白,无遮无挡一路向下延伸……他慌忙调开视线,扯过一张薄毯盖住了她。
总之原定的计划又一次宣告失败了,宜鸾虽有些苦闷,但也不觉得灰心。太后离城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里的愧疚与日俱增,良心备受折磨的时候跑去找太后,果断地表示愿意自己和藩,结果被太后撅了回来——早干什么去了!
终于,到了择定的黄道吉日,那天风和日丽,天顶上一片云彩也没有。太后站在车前仰头看,喃喃说:“老天爷都在欢送我,到了那里,必定诸事顺利。”
出京的道路两旁,早就站满了百姓,与上回宜鸾和亲不同,没有山呼万岁,所有人都缄默着,目送太后的车辇离开。
宜鸾看见有个老者垂泪,“这是我西陵的国母,国母和亲去了……”
每个人面色都晦暗,这个仇,不拿渤海人的鲜血来洗刷,永远不能消除。
果然这件事后,太傅开始主理朝政。以前他不管政务,相王自觉一切尽在掌握,就算他想干政,自己也可以与他打个平手。结果现在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的苦心经营,在他面前不值一提。只要他振臂一呼,到处都是赴汤蹈火的人,这十年的积累,不是平白无故的。
太傅辅佐天威,入综机密,太后还政再加上他的扶持,少帝很快便亲政,有了自己决定国家大事的权利。相王辅政,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虽然遇见大事仍旧召他商议,但也是听一半,否一半。谈及出兵后应,攻打大朔,相王仍是保守地认为不该蹚这趟浑水。
少帝听后很是不悦,“王叔不曾念及母后吗?母后为朕争取来的时间,不该用以混沌度日。”
一个国家如何用兵,说到底要看国君的意思。相王的意见不重要,他只要重操旧业,领兵出征就是了。
宜鸾也忙起来,反正自己的学问是做不好了,不想靠着三从四德,当个无所事事的贵女。她决定为战事尽一份力,凭她的骑射本事去乡野间招募义士,是男是女都可以。
没有亲身尝试,不知道西陵原来有那么多尚武的女子。那天摇旗呐喊间,来了两个包着头巾的女郎,腼腆而小心地询问:“有薪俸吗?要上阵杀敌吗?”
宜鸾说当然,“我不是招绣花娘,要那种抡得起大刀,愿意见血的铁娘子,和军营中的男人一样。”
那两名女郎一听,扯下头巾掼在地上,“我们是军户人家,男人都战死沙场了。如今每月领取的恤银虽够温饱,心中却实在憋屈,连国母都去和亲了,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渤海蛮子欺人太甚,我们要杀尽仇雠,抢回太后,请长公主殿下成全。”
一番慷慨陈词,说得人热血沸腾。宜鸾道好,“我与你们同生共死,既要上战场,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如此到处招募,竟然招了四五百人,清一色都是红妆。
宜凤来找她时都惊呆了,指点着校场上操练的娘子军问:“一下子养了这么多人?”
宜鸾不以为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闻誉和太傅都赞同我。”
宜凤还是想不明白,“不好好当你的长公主,做什么要这样?”
宜鸾正想回答,见来了个公主府的傅母。那老婆子满脸横肉丝,也不说话,就这么掖着手,在一旁站着,等宜凤自己来询问。
宜鸾眼里留意,嘴上仍旧和宜凤攀谈。想是因为宜凤没有立即理会那傅母,那老婆子清嗓子,清得山响,连校场上的人都听见了。
宜鸾心里来气,宜凤如今在家就是这样的地位,一个傅母都敢给她脸色看。但她不能随意插手公主府的事,只是偏头问那傅母,“怎么?你嗓子里长疔了?”
傅母脸色不善,皮笑肉不笑道:“并非我嗓子里长疔,是驸马请大公主回去,有要事相商。我已然把话带到了,殿下回不回去,自行看着办吧。”
结果话刚说完,就招来宜鸾狠狠的一巴掌,“驸马算个什么东西,长公主是君,他是臣。一个臣子,竟发话让长公主回去,他是断了手脚,走不得路了,为什么不来这里回话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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