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焉烦躁起来。
他忽然回忆起那天早上,倪诤比划着说“你在这儿,我们在这儿”的事。可现在想来,倪诤怎么就能把沈寺和他自己归为一类?如果要说穷富这档子事,沈寺的家境明明也和他差一大截吧?那为什么,为什么沈寺就能被他当作同类?
笨啊。蓝焉有气无力地捶了捶额头。都说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个才认识他几天的人,实在是太贪心了。
想要消除壁垒,可他什么都没有,甚至是最廉价的时间。
蓝焉叹口气,从枕头下摸出耳机塞进耳朵。音量开到很大,他又开始听沼泽的那几首歌。
沼泽。沼泽。这些天,他逐渐有些确信自己的陷入,不得不挣扎,又不敢太挣扎。
心里泥泞不堪。
他嚼着草莓味的泡泡糖,望着天花板闷闷不乐。倪诤坐在黑暗里听歌和一言不发抽烟的样子重叠在一起,猛地浮现在他眼前。雪松,红薯,这一刻蓝焉忽然又觉得,若是把野水看作荒烟蔓草之地,倪诤便是颗生在此地的草莓。原本自然生长,红白交半略微带点青色,被迫人工催熟后,周身布满艳丽的红涌之色。
这样一颗皮相优越的草莓,长在一片败井颓垣之间,很是扎眼。你以为它汁水丰盈,剖开来流出红色的汁液,一看竟然是鲜血伴着内脏一起凝固成了火焰。
而蓝焉像条案板上的鱼,被这火炙烤得浑身发烫。
说到底,还是因此负重了。
蓝焉闭着眼,把自己淹没在铺天盖地涌来的音乐声里,感觉此刻躺在这儿的似乎仅剩一个躯壳,灵魂飘去了很远的地方。忽地,他感觉左耳的耳机被轻轻扯下。
他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意识到那只手上一秒触碰到了自己的耳垂,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
“你,你怎么进来了。”
“抱歉。”倪诤幅度很小地抬了一下手,蓝焉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正端着一个小纸碟,“阿寺说请你吃蛋糕,我敲了门你一直没应。”
“啊……好。”他接过那碟蛋糕,切块上裱着朵粉艳艳的花。还挺漂亮的。蓝焉拿起叉子,在那人的注视下低头吃了一口。
说点什么好?
如果沈寺不提起,你也不会想到我吧?蛋糕味道还行,你吃了吗?今晚你不忙的话,我们要再逃跑一次吗?
“祝沈寺生日快乐。”他抬起头望向倪诤。
倪诤微微点了下头,蓝焉眼看着他准备转身离开,胡乱问道:“你要不要吃糖?”
倪诤怔了怔,很快答:“不用了。”
“吃吧。”蓝焉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水果流心硬糖,不由分说地打开盖子,“你要吃什么味道的?”
“那就桃子味的好了。”他又自问自答般地说。
倪诤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伸出手把糖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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