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着急?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废后,那上上下下要干的活儿也太多了吧?
宁王虽然也体谅他哥的心情,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劝一劝,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已经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太监侍卫阻拦的声音。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放下笔,朝门口抬了抬下巴,身边的近侍前去开门,一身狼狈的容后闯了进来,把宁王吓了一跳。
皇帝冷眼看她,也不像从前那般虚与委蛇地叫她皇后了,直接道:“你来干什么?”
容后身上已看不见半分从前的高贵和矜持,她看了看皇帝,凄声说道:“皇上叫人收走了臣妾的宝册凤印!”
“哦,”皇帝忽然笑了笑,轻松道,“朕还当你是来替容相求情的。”
容后张着嘴,望着皇帝,却说不出话来。
她看出皇帝的态度,对方岂止是不想再同她虚与委蛇,甚至已经不再花力气讨厌她,也懒得再敷衍她了。
如果不是容相,皇帝根本不会多看她哪怕一眼,但她又哪里有能力去救容相呢?就连容太后,现在也已经安静地准备明哲保身了!
容后的眼泪后知后觉地从颊边滑落,问道:“您要废后?”
皇帝“嗯”了一声,视线又转回到奏折上,说道:“卫将军的案子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容相当年陷害忠良,杀死后妃,被判了夷族。你也姓容,只是念在治理后宫有功,只夺了你的后位,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容后听了,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半天,说道:“皇上何必找这样的借口,臣妾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自打她发觉皇帝心里只有一个柳贵妃,对方和宁王、和柳家的两姐妹才是一家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把这皇后的位置让出来了。
但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就要落得如此下场呢!
容后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宁王,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意突然从胸中冒了出来,她忍不住尖声道:“在场的诸位谁又没有那么一天呢!”
她见皇帝放下了奏折,心中畅快起来,越发大声道:“自古帝王多薄情,先帝因为忌惮卫绍而杀了他,难道您和宁王便当真兄弟情深了吗!您是什么人,恐怕宁王和您自己心里都清楚吧!宁王赋闲在家,真的只是因为群臣不允吗?您敢说您自己没有一点点的私心吗!”
宁王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皇帝已经变了脸色,起身怒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把这疯女人带下去,打入冷宫!”
周围的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上手去拖拽容后,后者挣扎着尖叫道:“你们皇家哪有真情?你把他当兄弟当家人,又怎么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恐怕早就盼着你早死——呜呜……”
容后被捂住了嘴,但她的话也差不多已经说完了,整个殿内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当中。
过了许久,皇帝动了,他坐回了座位上,却没有再去拿笔,只沉默着不说话。
宁王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哥,我知道你不是的。”
皇帝的眼睫动了动,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宁王想了想,说道:“因为我们俩一起经历过的事,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讨厌孤独。”
皇帝愣了一下,紧绷的肩膀和脊背也霎时间松弛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皇帝轻声道:“是。”
容后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她低估了这对兄弟曾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也不知道赵辰一直在努力去做一个有情的皇帝。
打从赵好出生的那天开始。
第九十九章
赵辰赵寅这对兄弟幼年时在宫中的生活很是艰难。
但如果将一切全都归咎于容太后、也就是当年的容后入宫, 又实在有失偏颇,毕竟就算没有对方,赵辰和赵寅也过得不怎么样。
简单来说, 先帝不是一个好皇帝, 也同样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并不乐于承担任何降临在他肩膀上的责任。
赵辰和赵寅的生母只是宫中的一个宫女,赵辰出生后,先帝甚至没想起来给他的母亲位分, 只按他出生的时辰给他取了个名字。直到次年宫女生下赵寅后力竭而亡,他才假惺惺掉了两滴眼泪, 给对方升了嫔位, 赵辰和赵寅得以有了皇子的身份。
随即,容后就入了宫。
准确的说, 那时候对方还不是皇后, 容家的势力普通,容后入宫时也只是个才人罢了。全因她是个貌美且有手段的女人,笼络了先帝的心, 又举荐了能帮先皇分忧的兄长,才终于登上后位。
这一切,花了她整整五年的时间。
而在这五年里, 皇子的身份给了赵辰和赵寅一条生路。虽然因为先帝从不过问,两人的吃穿用度都很简陋,但至少使得他们在蒙昧时期得到了一定的教育,也对自己的命运有了初步的认知。
这时候, 前朝有容相把持朝政, 先帝已经完全沉溺于心无负担的享乐当中, 后宫的诸项事宜, 自然也全权落到了容后手中。
容后已经做好准备,要开始铲除异己了。
她知道先帝在乎什么,又不在乎什么,所以并不对那些妃子下手。她在意的是,可能会影响她儿子位置的其他皇位继承人。
最先夭折的是后宫中那些没有名分的孩子,而在弄清楚先帝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后,容后便开始更加放肆地去针对毫无还手之力的皇子们了。
赵辰早慧,在同父异母的兄弟们接二连三地死亡时,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他隐约察觉到危险来自何方,于是提前带着弟弟逃出了平日居住的宫殿,从那之后便像两只无家可归的小老鼠,躲躲藏藏地生活在宫中随便哪个阴暗的角落。
那段日子,即便是后来的赵辰和赵寅,也很少会去主动回忆。
忍饥挨饿已是常事,受冻挨打也时有发生,赵寅直到现在还记得,有一次他们俩躲在一间伙房里,赵辰出去找吃的,背上挨了几棍子,却一字不提,端着刚偷来的热饭喂给弟弟吃。
但两人终归是一次次躲过了容后的爪牙,互相扶持、磕磕绊绊地长到了能醒事的年纪,又在之后一次偶然中遇见了入宫???给太子讲课的柳太傅。
而这个时候,除了太子之外,整个后宫里的皇子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俩了。
谁也说不清,那时候的柳太傅究竟是对这两位落魄的皇子心生怜悯,还是只是想找到一对能制衡容氏兄妹的工具。
但不论如何,他在前朝向先帝捅出了这档子事,并联合众臣要求先帝给予两位皇子和太子同样的读书条件。
当时的朝堂其实已被容相掌握大半,柳太傅和诸位大臣冒死上谏,赵辰和赵寅并不知道这件事究竟在前朝掀起了怎样的腥风血雨。但最终的结果就是,先帝亲自点了头,将他们交给柳太傅管教,也敲打了容氏兄妹,他剩下的孩子里再不能少任何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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