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说,即便你能出的上力,我的师父已经作古,我也查不到任何线索,根本无从得知我的身世。我连我的爹娘都不知道是谁,又从哪儿知道是谁害死的他们呢?”
赵好听了,也无话可说。她知道卫知拙有多么厉害,连对方都没查到自己的过去,她好像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赵好眨了眨眼,歪着头道:“那么,等我的信寄到了,拿到了爹娘发的零花钱,请你吃饭?”
卫知拙看她一眼,弯了弯嘴角,说道:“还是先帮我把碗洗了吧。”
赵好见他的脸色放松下来,也露出一个笑来,颠儿颠儿地捧着碗去洗了。
前一天跑了太多路,赵好第二天又起晚了。
加上之前的旷班,她和卫知拙一到衙门,就被周捕头好好训了一顿,随后才从后者口中得知,明天下午知县便要开堂审理无头尸首一案。
虽然案件的个中细节赵好都已知晓,但她仍旧想知道葛大郎和玉露的结局,于是约卫知拙一起去旁听审案。
西平县这样的小地方,平日里需要知县亲自审问的案子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公文上批字处理,偶尔有双方互讼,一般也都在二堂对质。
只有像无头尸首这样的恶性杀人案,尤其是姚汝南还预备在上面大做文章的案子,才值得在正堂开堂审问,也允许部分百姓在外围观。
赵好和卫知拙为了不惹人注意,还是趁巡街的时候回家换了套常服,挤在人群里看的。
开堂时,姚汝南穿着知县官服高坐于堂上,堂下两侧是拿着水火棍的皂吏,而葛大郎和玉露都身着囚服跪在正中。
赵好原先还以为二人多少要辩解一番,却没想到姚汝南问什么,他们便答什么,葛大郎满头大汗,玉露更是一脸麻木。
想了想,赵好便也明白了。既是开堂审问,允许老百姓一旁观看,姚汝南定然不会叫自己出错,想来之前早已演练过许多次,现下不过是在对台词罢了。
不过老百姓倒也真吃这套,赵好还听见有人议论姚汝南八风不动,不怒自威,一看便是个有能力的好官。
赵好嗤之以鼻,但也不方便说出来。只看着葛大郎和玉露认罪,姚汝南在百姓们的骂声中判了二人一个斩监候,一个流千里,随后宣布结案退堂。
眼见着二人浑浑噩噩地被皂吏拖下堂去,赵好和卫知拙也挤出人群,去了衙门里面。
姚汝南已从另一条路去了后院休息,葛大郎则被拖去死牢关押。玉露却是因为罪行稍轻,又是个女囚,单独带到了另一座监狱。
赵好和卫知拙出现的时候,两个狱卒还以为是百姓误闯,仔细看了才发现原来是捕班的两位同僚,于是奇怪道:“你们俩不去值班,穿成这样在衙门里瞎逛什么呢?”
赵好看了眼玉露,笑道:“两位大哥,这案子我们俩也跟着查了,因此认得这女囚,想同她说句话。”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捕快和犯人有什么话好说。
但大家毕竟都在衙门干活,又不是什么大事,卖个面子也无妨,便停住了脚步,叫赵好抓紧时间。
赵好走上前时,玉露仍低着头,倒是比第一次见面时安静许多。
距她案发被捕已有三四天了,因为配合供诉,倒是没吃太大苦头,甚至身上被葛大郎殴打出来的伤也在转好。
只是该说的都说完了,该骂的也都骂尽了,流放之事业已注定,玉露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点儿精气神也不在了。
赵好见状,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张纸来,递到了她面前。
玉露一开始还无动于衷,直到她看清了那张纸上的字,才突然重新活过来一般,飞快地抢到了手里,不敢置信地上下查看着。
赵好低声说道:“这是你的卖身契,楼里的其他人也都已经自赎离开了。”
玉露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有泪珠砸在了纸面之上,一滴、两滴,随后便是泪如雨下,再也数不清了。
玉露呜咽着,将那张卖身契细细地撕碎了,一点点塞进口中,用尽全身力量恨恨地咀嚼着。
过了许久,赵好才听到玉露抽噎着,含混不清地说道:“谢谢……”
赵好没有答话,只说道:“刘桃儿也是可怜人。”
玉露沉默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赵好没有再拦着,冲两名狱卒示意,目送着玉露被带走了。
赵好和卫知拙回去继续值班,隔日,又听???到消息,花月楼的老鸨也被抓进了大牢,想来是赵好在王家丫鬟那里嗑的二斤瓜子终于起了作用。
这次姚汝南没有开堂审案,赵好和卫知拙也没看成热闹,听说是因为证据不足,只判了流三千里。
不过以那老鸨的年纪,三千里的流刑,恐怕也不比斩立决好到哪里去了。
至此,无头尸案相关算是彻底结束了。
只是赵好的事情还没有忙完。
当天夜里,她便换上一身黑衣服,知会过卫知拙后,悄悄潜入了县衙的后院。
因为来过一次,赵好对这里的格局还算熟悉,在屋脊上纵跃几下,便悄无声息地到了知县的书房门口。
确定里面没有人后,赵好摸摸腰间,拿出一根铁丝来,开始鬼鬼祟祟地捅锁眼儿。
捅着捅着,赵好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爹。她原先在家习武,说要出来闯荡江湖的时候,就把她爹气了个半死,要是知道她其实连溜门撬锁这种活计都学得精通了,她爹说不定能直接当着她娘的面哭出来……
虽然走了一下神,但不过几息的时间,便听“啪”地一声轻响,锁头开了。赵好左右看看,见没人发现,于是一闪身溜了进去。
点燃桌上的烛台后,赵好便看见了书案上放着的几摞文书。拿起来翻看一下,除了要上报州府审核的案件详情外,果然还有另外一本用来邀功、直递圣前的奏折。
因为地方上县官的品级太低,一般来说是不被允许议政的,一年内递奏折的机会屈指可数,姚汝南这次算是为了升迁豁出去了。
只是他自己估计也想不到,这本奏折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赵好看完他在奏折上对自己功绩的大肆吹嘘,冷笑两声,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墨,在上面添了几笔,吹干合上。随后又趁自己难得来一次的机会,四处翻看,最终在书架上的夹层中找到了姚汝南和匪盗勾结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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