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
“她说周家?曾有两?兄弟,兄弟二?人溺水,你只救了周禄,你是故意不?救周家?长子的么?”
“不?是。”
“是你设计他们落水的么?”
“是。”
李凭云脸上始终带着?那抹笑意,坦荡,轻蔑。
“是你害死周家?长子的么?”
“是。”
“是你指使春华来找我的么?”
他顿了一瞬,“是。”
“为何不?亲口?告诉我?”
“赵大人,我有没有教过你,做坏事?要?守口?如瓶?”
赵鸢眨眨眼,“你没教过我,不?过现在,我学会了。既然要?想坏事?烂在心里,为何又要?借春华之口?告诉我?”
他的笑容愈发放肆,“大概我生性喜欢玩弄人,想看?看?赵大人这般是非分明的人,知道自己?把一个坏人奉若神明后的反应。”
赵鸢低声?骂了一句无耻。
以为他从不?肯诉之真心,她就?不?了解他么?
他将自己?审判的权利交给了她。她判他无罪,他才是清白的。
赵鸢又问:“你同春华是什么关系?”
李凭云听到她的问题,大笑出声?,他的笑让赵鸢恼火,她提高?声?音,“我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赵大人,我都命悬一线了,你还在乎这个?”
“她死了你知道么!她一辈子什么错也没有,因为你她第一次离开故土,因为你,她死了!”
李凭云恍神了一瞬,他脑海里闪现出一些和春华有关的画面。他少年时给玄清打扫佛寺,一身佛香,人也比现在更英俊,暗娼们争着?对他好,仿佛对他好了,就?能洗涤她们身上的污浊。
他那时年岁不?大,却很清楚她们为何对他好。春华和别人不?同,她是真喜欢他的,她揽客时若见到他,笑容总会变得格外?虚假。
他给她们的回报,只能是教她们读书认字,让她们日后找到别的营生之计,实在找不?到了,便在书中求个清净,但她们都觉得读书太苦,暗娼又不?是什么名妓,会张腿就?行了,学诗词歌赋不?能让她们多挣几?钱银子。
只有春华一直跟他读书,他中状元那年,赏银给了春华,想让她拿去做些小本买卖,但春华却把那些银子给了一个和他有几?分相像的男子。
仅此而已。
他对赵鸢说:“她不?是因我死的,她是被这世道逼得走?投无路了。”
赵鸢执着?地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那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凭云第一次发现,其实赵鸢也只是个寻常姑娘,其实她很娇纵的很,只是无人在意罢了。
女?人一旦读书,必然要?要?杀死自己?女?人的身份,正如贫贱者想讨公正,必然先臣服于强者的规矩。
世上有一条万世不?改的定律,便是不?公。
他平淡道:“正如赵大人心中所想,我十几?岁时就?同她厮混了,她连性命都愿为我舍弃,我为何要?拒绝?”
赵鸢痛斥道:“李凭云,你真是个混蛋!”
李凭云心想,他就?是个混蛋,泥里爬出来的恶鬼,伪装成佛的样子,只有眼前这个傻姑娘才会被他骗一次又一次。
他的笑容忽然变得无赖起来:“你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官家?小姐,不?就?喜欢救赎蛆虫么?赵鸢,过来,我教你怎么取悦我。”
赵鸢被恶心地浑身战栗。李凭云见她一副嫌恶的表情,敛了笑容,他静静看?着?她。
过了一阵,李凭云说:“赵鸢,你知道什么是贱民么?”
赵鸢本以为只要?有一颗海纳百川之心,便会拥有悲悯万物的能力。当她亲眼目睹李凭云的母亲和春华的遭遇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悲悯是何等自以为是!
用强者制定的道德去看?待弱者,无论目光多么和蔼,都是轻视。
她摇头,不?断呢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
在她无助的目光中,李凭云解开囚衣衣带,露出伤痕累累的躯体?。
赵鸢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分明是如此年轻的身体?,却布满陈年旧疤,有鞭伤,有烫伤,有铁刺划过的伤...
赵鸢来不?及看?第二?眼,眼泪便将她淹没。
她的反应让自己?和李凭云都始料未及。李凭云没想过她会哭,他以为,她就?算难过也会强忍住的。
他登时无措起来,手穿过围栏的缝隙,试图去触碰她被泪水浸湿的脸颊。
赵鸢残忍地后退了一步,李凭云却被围栏阻挡,他的手无法再向前一寸。
他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脸上的戏谑、无措全都不?见了。只剩平静,海一样的平静,夜一样的平静,吞噬一切的平静。
“赵大人不?必为我担心,三日之后国子监问审,我会全身而退。”
赵鸢漠然:“你太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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