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
萧老大夫接到信又跑出两条街,到面摊上吃了一碗羊肉汤面。
赵轸快步将信送进殿内,退到殿门外,伸一指头戳戳夏青:“我屋里有两盒糖,要是主子差你去买,你就到我屋里拿去。”
夏青昨儿值夜,他年纪小本就瞌睡重,发着困想,不是前两天才买了糖么?主子这就吃完了?
殿中不过片刻便传出裴忌的声音:“夏青。”
夏青“哎”一声,快步进殿,还没走到案前,就听见世子吩咐:“去买两盒南糖。”
夏青步子一滑转身出殿,冲轸一抱拳,以后还是得听赵大哥的话,先买它个十盒八盒的备用。
……
翼然殿建在高台上,殿外高木广植,晴光春色投入殿内一片青光陆离。
裴忌垂眸盯着信纸,信上用一笔恭楷写着端正的四个小字,“企盼一晤”。
她为沈聿都已经求到他面前了,给沈聿的那张字条怎么也有八个字,给他的就只有这四个字。
二人自元宵那天同看过太液池上的西湖灯景之后,就再没传过只言片语。
彼此都掌握着对方的秘密,却默契得没有开口。
再次见面,是为沈聿。
裴忌伸出手去碰桌下的糖盒,指尖在糖盒中摸索了一会儿,摸到最后一颗塞进嘴里。
他提笔就给誉王妃写封信,请她即刻办个小宴,宴请容朝华。
最迟明日,就在誉王府里,随便赏个什么花。就牡丹罢,正好上回邓姝送了她一枝牡丹花簪,请她赏花也算有个由头。
只四个字,便让裴忌费了一页笔墨。
誉王妃接到信时,正跟誉王在自家花园的湖边钓鱼玩。
春天虽来了,但外头风声实在紧,夫妻俩连去宫里请安都不敢太勤快。
皇后日夜守在圣人榻边,看他们俩的眼神儿,好像他们偷偷在心里巴望着圣人赶紧死似的。
除了五日一回的请安,缩在家里门都不出。
誉王见裴忌写信来,好奇问:“给王妃的?不是给我的?”
赵轸点头:“回王爷的话,信是给王妃的。”
誉王可不跟王妃分你我,伸着脖子去看,“嘿嘿”乐出了声:“我就说阿忌也太沉得住气了,离元宵宫宴都多久了?也不怕人家把他给忘了。”
他上赶着求娶姝儿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在姝儿面前晃悠,一天不见都怕姝儿眼里装下别人。
裴忌倒好,一个多月不见面,万一人家姑娘在这一个月里喜欢上了谁怎办?
邓姝一把将碗里的鱼食倒进池子,叫贴身女婢:“金盏,赶紧给容家送帖子去!”
……
誉王府的帖子先送到了容老太太眼前,楚氏道:“誉王妃就只请了朝朝。”
连个陪客都没请,帖子上就只有朝华一人的名字,说王府牡丹正是花时,请容三姑娘过府赏花。
“娘,你看这……是真的赏花?”楚氏眉头微蹙。
容老夫人颇感头疼:“不管是不是,王妃的帖子都送来了,总是要去的。”请的这么着急,就定在明天。
“既是王妃相请,那就安排车马送她去,赶紧备上回帖回礼。”
这些事不必容老夫人吩咐,楚氏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容老夫人点头,就派人把东西送去王府。
容老夫人特意叫来朝华:“既是王妃请你,那便大大方方的去,家里是信得过你的。”
太后都没乱点鸳鸯谱,誉王妃更不至于。
“在宫中如何,在王府中就如何。”
朝华垂首听着,应了声“是”。
容老夫人最后道:“让珊瑚陪你去。”带个婆子一看就知道是家里跟着派过去的,派个年岁差不多的丫头,就看不出来了。
容老夫人确实相信朝华,派珊瑚去是想叫珊瑚盯着点,别让朝华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朝华依旧垂首,面上表情不变:“多谢祖母关怀。”
第二日朝华盛妆坐在马车内,自容府到誉王府只是短短一程路,因誉王爱玩,圣人为他开府时特意选了临水靠山处。
也就是冬日滑冰处,隔壁就是昭阳公主府,现在的裴世子府。
朝华眼看快到了,开门见山对珊瑚道:“珊瑚姐姐,我已经知道沈聿出事了。”
珊瑚轻抽口气:“姑娘……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好几日之前已经知道了。”朝华眉目柔和,语态不急不徐,“我也知道祖母瞒着我是怕我难受,我明白利害。”
珊瑚叹了口气,跟着又笑起来:“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挑这个时候告诉姐姐,是想让姐姐回去之后跟祖母说一说,我想得明白,不必瞒着我。”挑这个时间说,是等会进了誉王府,可以让珊瑚不那么警惕。
反正他们最怕她知道的,她已经知道了。
珊瑚满心感慨,望了眼甘棠,甘棠看着珊瑚时也微微叹了口气。
这下珊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姑娘早就知道了,心里难受为了家人也只好忍着。都已经想通想透了,不用再瞒着她。
说话间,马车驶到誉王府大门前,门前有人接引,让马车驶进仪门内。
再换小车驶进府中,穿过花园廊墙,停在湖边。
金盏笑着指了指湖上小舫:“王妃知道容姑娘是余杭人,家就住在西湖边,在船上等容姑娘过去呢。”
水边停着一只青莲小舟,船娘一人,至多只够容朝华再带个婢女。
甘棠蹙眉思索,看一眼珊瑚道:“姐姐,要不就叫沉璧跟去。”
珊瑚知道沉璧会水,她远望一眼,小舫停在湖中,两侧垂着薄薄青纱,春风一吹,青纱漾起似湖面水波涟漪。
珊瑚伸手扶住三姑娘登船,目光远远追随,见小舟靠近舫船,姑娘踩上船去,在舫前行礼。
金盏笑盈盈道:“姐姐们莫要着急,我们
王妃就是这么个性子,想起什么就爱玩什么,昨儿突然想着看花,又想起容姑娘,跟着想到容姑娘家住西湖,再想起冬日太液池上西湖景色……”
她一边快嘴说着,一边将甘棠珊瑚引到湖畔大树后:“咱们就在这儿歇一歇。”船靠岸总得花些功夫,只要不被主子看见她们躲懒就成。
珊瑚就这么坐下了。
朝华步入船舫,船中只坐着裴忌一人,他没再蒙眼纱,用那双她夸奖过的眼睛望住她:“容姑娘四个字,让裴某好一通忙。”
朝华看了眼沉璧,沉璧退到舱外。
她敛裙坐到裴忌对面:“多谢裴世子。”
裴忌置了一桌余杭点心,今日一大早从上京城有名的苏杭馆子里叫来的,虽湖上无荷花,桌上却有荷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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