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的脸仿佛被腊月寒风吹得冻住,她看了眼裴忌,有意不去想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只是道:“灯已观过,可否回宴上去?我祖母该等急了。”
“可。”他话音一落就自行转动竹轮。
朝华胸中窒闷,但她气归气,还是走在裴忌后方,桥上湿滑方才又下了薄雪,万一他轮椅打滑翻出去怎办?
但看他运作自如,通行无碍的样子,朝华忍不住冒出个念头。
若是在他轮椅上浇水,这样的天气,没一会儿就冻住了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引凤桥尽头,眼看有宫娥太监提着灯将要上前来,朝华最后说了一句:“请世子替我向师太问好。”
裴忌几乎按捺不住脸上的笑意。
他把朝华送到了引凤殿外,一路上二人再无别话,只是到了引凤殿前时,裴忌看了眼朝华的袖子。
那只小手炉,还在她怀里。
朝华冷望他一眼,迈步便走。
一人冷脸,一人浅笑,两人的动静都被如数报到邓太后耳中。
邓太后愈听,脸上愈是浮现笑意。
容老夫人也满面笑意的坐在席上,还时不时与对面座中的大孙女互望上一眼,二人都在替朝华忧心。
直到朝华从后方入座,容老夫人脸上神色不变,却一眼把朝华从头看到脚,看她安然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去得这样久?”容老夫人带着笑音,从偏殿更衣出来就不见了朝华的踪影,身边宫娥并没瞒她。
“太后娘娘召见容姑娘,请容老夫人安心
回席。”
她哪能安心?但她再如何也想不到那些事,只猜测是昭阳公主的事。
太后娘娘是个很护短的母亲,当年昭阳公主和亲发嫁,太后娘娘关闭宫门,有十数日不见丈夫,不见儿子。
当今圣人当时还是皇子,他长跪在宫门外,才逼迫母亲打开了殿门。
容老夫人只觉得掌心微微出汗,生怕等孙女回来的时候,已经被太后赐给裴世子。
没想到邓太后回来了,朝华还未归来,容老夫人当即就想起身去找,虽料来邓太后不会做这无章法的事,但万一呢?
万一孙女不明不白被带走了呢?
她还未起身,小太监小顺子就到她身后:“容老夫人稍安,太后娘娘赐容姑娘看花灯去了。”
直到看到朝华回来,容老夫人才安心,她脸虽还在笑,声音中却带着几分急切。
朝华用安抚的目光看向祖母,轻声道:“太后娘娘召见,问了几句话,又让裴世子带孙女去看花灯。”
容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微发白,太后难道属意让朝华当裴世子的正妻?若真如此,容家无法应对,只得认了。
此处不是正经说话的地方,她压下心中担忧,祖孙二人又一同看起歌舞来。
宴到过半,邓太后邀请外命妇们到殿前高台上党员灯。
除了宫城内的花灯,城外百姓也家家点灯,长安街市集两头起着灯牌灯架,煌煌烨烨,整座城都星火满天。
朝华扶着祖母,永安伯家女孩陆汀兰转到她身边,几次欲要张口。
容老夫人拍拍朝华的胳膊,示意她去。
朝华主动走到陆汀兰身边:“怎么?陆妹妹有什么话想说?”她们已经论过年纪,朝华要比陆汀兰大一岁。
陆汀兰把朝华拉到一边,咽了口唾沫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方才瞧见,我那位表兄带着容姐姐到桥上看花灯去了。”
她是更衣回来的途中绕到这一片高台来看花灯的,那会儿台上只有几个宫婢太监,眺望太液池湖上的彩灯灯景时,看见引凤桥上竟然有人。
这大冷的天儿,又下着雪,谁会跑到桥上去吹风看灯?
轮椅的影子十分好认,这宫中除了裴忌没人坐轮椅。另一人在彩灯的映照下只看得出男女,看不出是谁,直到陆汀兰看见容朝华回来宴上。
朝华大方应承:“是。”
陆汀兰微张着嘴,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似乎想问裴忌是不是长着传说那双狼一样的绿眼睛,可又不好问出口。
朝华知道陆汀兰想问什么,她与裴忌分别时,还在生气,到这会儿气也没消。
要问她为什么生气,她又说不上来。
但此刻面对陆汀兰那带着偏见的询问时,她依旧温言公正道:“裴世子的眼睛确实带些绿,绿得很好看,他是个很宽厚和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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