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糊弄过去么?
贺景延努力让自己声音听着温和,表情勉强自持,内心倍感恶寒。
毕竟他这辈子没那么肉麻过,硬着头皮难免浑身别扭。
好在初中男生头脑都很简单,贺景延想着,就像家里那只杜宾犬,敲敲肉罐头可以朝自己“恭喜恭喜”。
然而这一次,他讲完以后,纪弥不仅不朝他热情拱手,而且上上下下扫了他好几眼,仿佛在打量某种不明生物……
并转头就去喊了巡逻的学校保安。
贺景延:?
“叔叔,我不认识他,以前也没见过。”纪弥认真地与保安说,“学校里有奇怪的人混进来了。”
差点被抓走的贺景延:??
幸亏贺景延来了学校两趟,保安被领导关照过,近期会有一家大公司过来谈捐赠,也特意让他们看过人员资料。
被纪弥喊过来,保安哭笑不得,解释着对方的来历,让人不用害怕。
正好秘书也找了过来,看到贺景延闹了这一出,差点没能忍住笑。
“对不起,同学。”秘书跟着解释,“我们少东家吓到你了,但他没有恶意,不是什么坏人。”
纪弥得知贺景延是学校的合作方,不禁有些发蒙,对面长得太年轻了,自己根本没把人家往正经方面想。
继而暗落落地打量贺景延,确认他看样子没想和自己计较。
尴尬之际,纪弥手足无措,找个借口就溜掉了。
小兔崽子,贺景延抬眼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评价了一句。
之后回到酒店,舅舅听说这件事,捂着胃哈哈大笑。
“为什么去逗小孩啊?”舅舅不理解。
贺景延抱着胳膊不说话,想讲自己是真的在做好人好事,制止了一场校园霸凌。
但张了张嘴,听着舅舅的念叨,又把这些话憋回去了。
“哎,你突然冒出来,张嘴就要给人买东西,简直就是校园防范教材的可疑举动啊,你也不介绍下自己是谁,人家肯定当你是骗子。”
舅舅这么数落着,再道:“这两天看你做事情有模有样,说话也很稳当,敢情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哄人。”
贺景延声明:“我也不需要懂怎么诱拐别人。”
舅舅饶有兴致地说:“秘书跟我提过纪弥,你是不是想要帮他?”
贺景延嗤笑:“今天早上我差点被他当众捉拿,帮他的忙?被他审判吧。”
舅舅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究竟品性如何。
“我打电话跟他班主任谈了下,那小孩听着就讨人喜欢,我也对他印象很好,之前你妈妈还在说,有余力想多资助些学生。”
贺景延淡淡道:“听说过了,你们要拉上我爸筹办慈善基金会。”
“和那个没关系,这些是以我和你妈妈的私人名义,不摆到明面上去。”舅舅说,“今天正好和你提一嘴。”
被
他看着,贺景延道:“哦,我对这些事情一直没有很关心。”
说完,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外套里的纸条。
[打听一下,请问这个人是不是只有爸妈生没有爸妈养?怎么总是要让别人的家长操他的心啊?]
在初中阶段,有的人未开心智缺少教育,就会向身边散发出蒙昧的恶意。
这人刻意写得很用力,一笔一划快要把纸戳破,但掩饰不住字迹与心思有多丑陋。
贺景延垂着眼睫看了会儿,又想到纪弥的模样。
虽然两人闹了误会,但对方待人接物很有礼貌,白皙清瘦看着软糯,性格其实带着刺。
戒备地瞧着自己的时候,因为眼神太清澈,更多的是稚气,根本凶不起来。
这双眼睛要是看到这种纸条,又会是什么样子?
贺景延一边想着,一边把纸屑拢进掌心,丢进垃圾桶里。
今天自己挡下了麻烦,那么以后呢?
看样子纪弥没有任何庇护,懵懂单纯的好学生要成长到对此游刃有余,中途会经历多少风雨?
靠,怎么还替人家琢磨起未来的事儿了?贺景延很轻“啧”的一声。
他用枕头蒙住脑袋放空思绪,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而城市的角落,纪弥也把脸往枕头里埋。
这个家尽管狭小破败,可被褥衣物都很干净,面料上有洗衣粉的清香。
纪弥吸吸鼻子,思及白天的乌龙,觉得难为情。
那个贺景延看着十八岁左右,身上有一种矜贵和意气,自己第一眼对他观感很好,以为是回来看望母校的精英学长。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后续双方没多计较,搞得纪弥没能插嘴说一句不好意思,想到这里,他沮丧地缩起来。
今晚他没睡好,半夜里,爸爸突然不舒服,口齿不清地胡言乱语。
纪弥被惊醒,掀开被子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安抚住爸爸才冷得打了个哆嗦。
随后,隔壁住户敲了敲大门:“小纪,你爸爸是不是又被刺激了?这样下去不行的啊。”
嘴上说得含蓄,实际意思各自清楚,有个精神分裂的邻居打扰休息,他们已经忍无可忍。
纪弥的羞耻感很重,低着头开门道歉,冷风灌进没开空调的屋子,让他脸色更加苍白。
邻居见状没有太责难,但又被吵得难受,不停地叹气和摇头。
光是这些反应,就足以让纪弥没法面对他们了。
再想到把父亲送去住院需要的开支,试图问亲戚借钱受到的冷眼,沉重的心事让他睁眼到天亮。
第一天,纪弥用座机给老师打了电话,请了半天假后,去亲戚家谈好周转的条件。
他们承担纪文誉的照顾和开支,以后也会帮忙办掉后事,但纪文誉的遗产要归他们继承。
这些年家境败落,父亲经历了高校离职与创业失败,又和母亲离婚,再患上精神分裂长期吃药
,早年的积蓄已经没剩多少。
能称得上财产的只有那套房子,纪弥愣了愣,心想,马上我就要没有家了吗?
他不敢答应下来,没到走投无路,谁能接受这种条件,从此只能租房漂泊?
于是,纪弥表示自己要再考虑一下,慌张地告别了亲戚。
回学校的路上,他算了一笔账。
彼时沪市的楼盘没涨,那套房子的转手价格大概五六十万。
而纪文誉需要长期住院,加上饮食和药物费用,每个月就是五千打底,除此之外,肯定还要找护工料理。
纪弥沉默下来,如果不与亲戚交换,自己怎么可能负担这笔钱?到时候还要提前卖房。
蔫巴巴地回到学校,班主任发现他的低落,询问他是否需要聊聊。
纪弥摇了摇脑袋,更加失望地嘟囔:“老师,我昨天还给学校添麻烦了……”
班主任笑道:“一点小误会,大家都不怪你,而且他们还很喜欢你。”
纪弥诧异地眨眨眼:“为什么呢?”
“贺家有位先生觉得你是好孩子,想要资助你读书和生活。”班主任道,“你愿不愿意?”
这不是短期的小开支,且资助人受到家庭阻挠,最终打退堂鼓,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纪弥以前不接受这些扶持,怕最终是自己妄想,也怕自己给人造成太多麻烦。
可是现在不同,父亲的费用就如最后一根稻草,偏偏在这个节点,贺家给了他另外一条路。
纪弥愣了一会儿,小声道:“我担心没有办法回报别人。”
班主任说:“他想让你好好上学,你考出成绩就是回报,至于以后,你也一直在长大啊,就不会像小孩子一样需要被照顾,毕业后能自己赚钱了。”
她也是衡量再三,才放心与纪弥提这件事。
那边的背景很清楚,有足够的能力和爱心。贺家的小舅子办事沉稳,说这件事的时候,态度非常坚定。
他表示自己最近有意做这类公益,碰巧在这趟行程发现纪弥有困难,得知详细情况后,认为他可以力所能及地帮上忙。
而且,他是单身主义,由于复杂的财产关系,也没领养小孩,家里不会因为纪弥而产生任何矛盾。
交代了霍晗树的想法,班主任道:“他希望返程前能和你沟通,你考虑好了告诉我可以吗?”
纪弥嘀咕:“我想不好。”
继而他求助自己信赖的人:“老师,你是怎么想的呢?”
班主任顿了顿,再记起上午接到的那通请假电话。
她认真地说:“作为老师,我不想看到学生吃这种苦,你是很坚强的男生,但有时候不用这样撑着,能被赏识和帮助是好事。”
纪弥还是有点心理挂碍,回到班里,同桌戳了戳他的胳膊。
“昨天有人给你背后贴纸条,太讨厌了,以后你别和易远那帮人说话。”同桌告状。
纪弥迟
疑:“纸条?我没有看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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