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夜深篱落一灯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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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终笑得猖狂,发泄出了长久以来被压迫的恨意,“秦昪意图谋反,就地诛杀。”

甲兵交接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一直传到章台。

秦异两耳不闻窗外事,摆了一局棋。

据传此局是两位大师范子与施子的对弈,关键之处杀法精谨,惊心动魄。

首先黑子托一手,露出破绽,引白子吃棋,转头又顺势整形,逼白子补位。如此一来,白子已经逐渐陷入了黑子的节奏,无法收场。

果然内含巧思。

秦异正在心中感叹其中的精妙,听到有身着甲胄之人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放下棋谱,站了起来,微笑着迎接。

“正卿贤甥,你好计谋啊,”华终笑得合不拢嘴,扔下一个死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公子昪已经伏诛,这是他的项上人头。”

秦昪被关这么久,心中没底,蠢蠢欲动。秦异与华王后便假装王上已死,商量秘不发丧的事,还透露秦王之病有蹊跷,刻意让高英听见,引秦昪自投罗网。

血落得满地都是,秦异只觉得恶心,语气里还要有一点难过的叹息,“大哥伏诛……”

“此事终于了了,贤甥为何叹气?”

“了了?”秦异摇摇头,“公子昪既死,王凘此后再无掣肘。眼下时局不稳,异想向舅舅借一样东西。”

“什么?”说时,有人从背后捅了永泉君一刀,永泉君瞬间瘫倒在地上,“为……为什么?”

面前的青年没有回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垂死挣扎,眼中透出的是冷漠与不屑。

“竖子,悔不该帮……”话没有说完,永泉军已经气绝。

声音闹得有点大,寝宫里传来虚弱呻吟声。

“扔进乱军中,做成死于暗剑。”秦异吩咐道,跨过所有的血痕,鞋履上没染上一点污渍,走到寝宫内。

床上的秦王一脸苍白,已经时日无多,断断续续地问:“异儿……外面……发生了什么?”

“秦昪谋反了。”他丝毫没有考虑过重病之人受不得刺激。

“竖子!”秦王气得半坐了起来,最后又跌落到床上,摔得咳个不停。

“所以我已经枭了他的首。”他说得那么轻松,就像打死了一只老鼠。

“你!”这种时候,一个儿子杀了自己另外一个儿子,秦王想破口大骂,一口气堵在胸口,喘息不得,“你……你……”

事情可远不止如此,秦异补充道:“以及秦昪生母陶氏。”

说着,秦异示意终南端出来两个盒子,一一打开,里面是两个血迹斑斑的人头。

正是他的爱子与爱妾,正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秦王一只手死握着锦被,一只手指着秦异,“你……你……杀害兄长……孤要……”

“不,害死他的是你。沉迷权术,不立储君,讳而言死。你不仅害死了你的儿子,还害秦国深陷党争。好在你还有点外政,也能当得起一个‘襄’字。”

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以此为谥,颂扬君主有开疆拓土之功,又暗讥为君者叁翻四次用兵。但总而言之,算是个好谥了。

“能知道自己的谥号,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秦异叫了一声,“父王。”

“呃——”秦弘那口气,最后也没有舒过来,他蜷着的手松了,只留下满是褶皱的锦被。

怀袖端着白玉碗进来,低头怯生生地说:“公……公子,药已经煎好了。”

秦异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气急败坏、丑陋到极点的脸,“倒了罢,收拾好这里。”说罢,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离开了章台宫。

终南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了出去。

明月朗照,映着白雪,公子站在章台高耸的台阶上,眼中是恢复平静的咸城,远处,是整个咸城最庄严宏伟的叁座宫殿。

公子此时在想什么?

终南上前问:“公子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秦异瞥了一眼终南,分辨不清悲喜,“沐浴。”

他不能带着一股血腥味回去。

实则他没有沾到一滴血,如同天上的清月。

在月光照不到的房间,端阳抱着膝盖坐在榻上,一手攥着琉璃铃铛。

门窗都是合着的,灯也没点,一片漆黑。端阳连自己也看不清,手里的琉璃铃铛不会反射出绚烂的光彩。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指尖反复摩挲的刻痕。

忽然,有推门的声音。

“谁!”端阳猛然抬头冲着来人问,一手握住了一直放在身边的清霜剑。

那人一身玄衣,踩着柔软的月光,一步一步靠近。

“阿芝,我来接你了。”他说,坐到榻边,抱住了她。

端阳呆呆地看着来人,直到触碰到他侵上冰雪寒气的锦衣,才找回一点意识。

他终于回来了……

手里的剑和铃铛掉到一边,在夜里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鼻头被他冰冷的发冻得通红。

长夜安隐。

多所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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