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实打实地升了京官,临川郡主又隔几个月就召见洛溦一次,孙氏都怀疑,这亲订的就是一桩假亲!全是自家人做梦臆想出来的幻觉!
这时仆役来报,说郡主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孙氏收敛心绪,整束衣饰,携洛溦去了前院侧门。
洛溦知道规矩,从婢女手中取过食盒,独自一人上车。
孙氏踌躇再三,最后还是忍不住拉住洛溦,压着声,又嘱道:
“若见着太史令,想办法问问他,婚期什么时候定。他去年就加冠了,你也十六了,早及笄了。也……也不用问得太直接,就婉转些,暗示他自己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懂不?”
瞧着这丫头整天没心没肺的模样,肯定是啥都不懂!早知道,就不该同意她爹把她一个人留在越州,拖到去年才接进京!
洛溦哂然,暗忖有何不懂,要真把自己懂的东西说出来,指不定把您老人家吓到呢。
嘴上只敷衍道:“家里亲戚催问兄长婚事的时候,母亲不是总推说缘份没到吗?我这桩可是‘天命’,老天都还没急,说明时辰未到,谁急都没用!”
语毕,抿着嘴角,朝孙氏眨了眨眼,拎着食盒逃开了。
孙氏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愁思一团纷杂,也没留意到马车出巷以后,根本没有朝郡主府所在的方向转去。
马车驶出永宁坊,过永乐坊、兴宁坊,渐渐行近龙首渠的南畔。
此处靠近皇寺和玄天宫,常年人潮如鲫,烟火鼎盛,而这几日,则又尤为拥挤。
年初的时候,天现日蚀,继而关中田旱,民生怨道,朝廷的连番赈济亦难安抚。
二月末,太史令沈逍撰出谶语,曰“辰星出于孟,文政有失”,谏今上亲书罪己诏,至祭天坛求雨,则可正四时。
消息一出,朝内外议论轩然,但民心,也总算安稳了下来。只是这样一来,帝京长安里便涌进了大批想要一睹神迹的百姓,将皇城西北附近的街巷堵得水泄不通。
洛溦撩开车帘,见沿渠排摆着各式算命看卦的摊位,周围聚满了求问姻缘功名的男女,亦有不信这等江湖术士的百姓,拈了香,在渠畔自顾朝对岸玄天宫的方向跪拜。
正如所料,马车并不是去郡主府,而是带自己去玄天宫,去见沈逍。
就跟去年那两次一样。
马车驶过渠桥,过玄天门、司天监,入祀宫。
祀宫靠近龙首渠的那一头,密匝地遍种着翠竹苍梧,将远处香客们的嘈杂彻底阻绝了开来,豁然空旷幽远。
中央方圆百丈之内,草木俱无,只铺着白珉石的地砖,白净剔透,如明月坠落人间,悠然育出当中一座九层高阁,孤绝巍峨。
洛溦在璇玑阁前下了车。
接应的侍者,告诉她太史令尚有公务未完,请她稍等。
洛溦知道这里的规矩甚多,不敢造次,站到阁门附近的廊柱下,拎着食盒,微微靠着柱子而站。
璇玑阁里供放着尧舜时传下的神器玉衡,因而防御部署森严,高阁四下连草木都不栽种,光洁一片,任何人出现在百丈之外,都会立刻暴露无遗。
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休憩的地方。
洛溦靠着廊柱,默默望天,打发着时间。
竹林上方的天际线上,乌云渐涌,似乎有了风雨欲来之势。
自从玄天宫出了谶语,让圣上写下罪己诏,干旱了许久的长安城,就开始起风了。
可见这阁里神器,和那位能读懂神器的人,确实是有些神通的吧?
洛溦望着远处流动的云潮,脑海中,浮现出去年入京时的情形。
那日正逢上元夜,乾阳楼前挤满的人群,就跟这积雨的乌云似的,黑压压的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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