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尔觉得他太变态。
谁不爱自己的长发,女孩在这个年龄已经有了美的意识,视一头葱郁茂密的发丝如生命,但乐恪的剪子如刑具,在头上,在发上,择机检测她的服从性。
他捏着梳子从头滑到低,唇角含笑,温情蜜意。
柔顺如缎的黑发披肩,洗发波的香气溢散浮涌,直到卡在一截地方,他沾水往下顺,发丝拉扯头皮,述尔开始呼痛。
“能忍吗。”
祝乐恪平平淡淡地问。
裴述尔当然要忍,她看见剪刀摆在桌角,已经开始畏惧,可是木梳僵扯着到底,一根一根像是撕皮吸髓。
实在是太疼了。
“我自己来。”
女孩颤巍巍看他,转头拉住祝乐恪的手,轻轻央求,“我想自己来,哥哥。”
祝乐恪唇抿了起来,长指作手梳抚顺发顶,也摇了头,“别人在催了,你自己得梳到什么时候?”
裴述尔立马看向祝漾意,少年隔着镜子撑腮与她对视,姿态闲懒,眼眸淡然,没有半分着急的模样。
向来都是如此,其中一个人做,另一个人就安静地看。
裴述尔胸口起伏,回头说,他不着急。
祝乐恪偏颌重问,“你着急吗?”
述尔眼神求助祝漾意,亮汪汪的狗狗眼可怜透了,祝漾意看她有点儿久,然后,缓摇头。
“他不着急!”
裴述尔就像拿到了特赦令,语气也激动起来,“他说他不着急,他摇……”
“咔嚓”一声。
述尔睁大眼。
一截打结发丝已经飘飘摇断在祝乐恪手心。
这一绺比平日都更长更厚,像是截断了她的筋脉,让她五脏肺腑都开始疼。
脑袋轰地一声炸开,裴述尔从早上惊醒到现在,一直克制着,颤惧着的冗杂心绪在这瞬间都通通畸化成怒气。
她瞳孔骤缩,怒火在心腔噼里啪啦地烧腾,指甲掐陷入掌心,慢慢垂头,将凄切的情绪深埋进眼底。
祝乐恪继续给她扎头发,唇角上扬,散漫哼出小调,细指娴熟地勾出发圈扎好马尾,他将蝴蝶结端端正调整居中,像对待一份礼物,细致又斯文地将丝带紧束。
做好这一切。
他躬身倾在女孩脸侧,指尖勾起下巴,在镜子里凌厉看她,
“跟我说生日快乐。”
泪滴啪一声砸地。
裴述尔眼圈烫红,“……生日快乐。”
“谢尔尔。”
祝乐恪无视她的眼泪,缓缓笑起来,“再亲亲我,宝宝,我们出门了。”
浅蓝身影碎裂扎在眼前,此时的祝乐恪在她眼里,就是一团晦暗滞涩的空白。
裴述尔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后,祝乐恪将以一种相当滑稽的方式退出她的人生,像水滴入海,彻底消失个无影无踪。
但她此时,那些堪称痛苦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发酵,无法消弭,只想成百上千倍地报复在[施暴者]的身上。
她吸了吸鼻子,安静地偏转身,在视线挪移之际窥见沙发上的祝漾意。
全程冷眼旁观的祝漾意。
一直风轻云淡的祝漾意。
恨意滋生,会黏连在见证一切的复制品身上。
述尔闭上眼,驯顺地亲吻过去。
……
一晃四年,时间走至2007年1月23日。
大雪纷扬在天际,锥骨刺凉。
裴述尔被辖制在墙角,被迫审视祝漾意近在咫尺的脸。
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表子脸。
他说着,“我想让你分清我,尔尔。”
裴述尔捂住唇,一阵反胃冒酸水,她推开他,尖利骂人,“你死了祝漾意!我告诉你你马上就要死了,你去死,你今晚就得死!”
她反手在唇上擦来擦去,又一边往地上呸呸吐着口水,一副极恶心的模样,直到远处有人大声喊——
“裴!”
她捂嘴看过去,胡一通把食品袋抛给她——
“豆腐!”
她还来不及去接,又听到男孩兴高采烈地喊,
“还有件事儿,祝乐恪有消息了,说人就在省城,我去,里面闹翻天了,你要不要进去听听?”
话音如惊雷轰耳。
裴述尔僵身成一道呆滞静物,飒飒雪风如刀子割在她脸上,她发丝凌乱,转头去看祝漾意。
墙角阴影下的少年肤白胜雪,晖眸中没有一丝情绪,他唇角扯出记不咸不淡的笑,慢慢舔唇,慵懒起身,返回食堂。
耳边迅疾炸开一簌簌白日焰火,像新年,像旧忆。
刺鸣长彻之中,裴述尔轻轻垂眸,捂住耳朵。
——
男字旁的那个表哈,就是那个表情包,男字旁表子,欸打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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