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枝vs陈靳◎
严青枝醒过来的时候, 是在家门口大凌河边那棵老柳树的下面。
此时是1980年的早春,大凌河上游的冰雪融化,破解的冰凌自上而下, 随波逐流。
河边柳树的枝条泛出隐隐的青绿色。
柔软的枝条被二月春风轻轻扬起,又缓缓放下。
迎着正午和暖的阳光,20岁的严青枝眯了眯眼睛,捡起了滑落在草地上的那本《绒毛染色技术》。
她一面摘着粘在书上的草梗, 一边回想着刚才做的那个梦。
虽然她只是打了一个盹儿,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回忆起来都觉着累。
在那个梦里,严青枝经历了从出生到39岁意外离世的一生。
在那个梦里,她也是在1960年出生在这个名叫严家村的小村子里。
她的父亲也是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到严青枝这一辈, 爹妈也是就只生了她和哥哥严宝收两个。
严家兄妹也是打小就生得好,粉雕玉琢的一对,十人见了九人夸。
只可惜,爹妈给了哥哥严宝收一个好样子, 却没养成他吃苦耐劳的好性子。
哥哥的脑子不笨,却很懒惰。
村里还成着生产队的时候,他就不爱上工。
一家四口的吃穿用度, 全靠妈妈上工和爸爸在生产队做大队会计挣的工分支撑。
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刚一吹起,他就跑去外面寻找不用种地的营生了。
他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 除了有两次回来向父母要钱贴补他的所谓大事业以外, 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爹妈一看儿子不成器,就更加把心血都倾注在了严青枝的身上。
严青枝也争气, 无论是在村小还是在乡中, 读书都是第一名。
爹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 学会了记账,做了大队的会计。
所以,虽然家里劳动力少,凭着爹的一把好算盘,也没让一家四口挨饿受冻。
老人家是尝过文化甜头的人,一看自家闺女这样好学,就一门心思地供养她念书。
严青枝聪明,努力,运气也好,18岁高中一毕业就赶上了国家恢复高考。
她就直接参加了当年的高考。
没想到一考就中,去了省城的纺织大学,读了皮毛染色专业。
大学毕业后就被分配到林云县的绒毛厂,成了一位受人尊敬的技术员。
其实,以严青枝的成绩本来是可以分配到省城的。
只因为爹妈都已经老了,哥哥又不争气,家里没有人照顾,爹妈又故土难离,她不得已才主动请求回到家乡。
不过,严青枝并没有因此有过任何怨言。
爹妈养了她的小,她理应照顾他们的老。
再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县绒毛厂是县里的老牌企业,足够她施展才华。
她在县厂干了不到两年,就凭借着过硬的专业技术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
工资涨了两级不说,谁叫了她都得恭敬地叫一声小严师傅。
严青枝在厂里如鱼得水,事业有成。
可是,她的终身大事却一直没有着落。
也怪她的要求太高,既要求她必须看得上眼,又要求结婚后她也不离家,允许她照顾自己的父母。
这就相当于在招上门女婿。
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给人家做上门女婿是一件很耻辱的事。
不是逼不得已,没人愿意去别人家当上门女婿。
即便是男孩自己愿意,估计也会被他们的父母打折腿。
就这样,时间一眨四五年。
林云县的那些适龄男青年,眼看着绒毛厂的小严师傅由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绽放成为一枝芬芳艳丽的玫瑰花,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摘得到手里。
严青枝成了林云县出了名的老姑娘。
虽然她很能干,很能挣钱,年届30依然新鲜水灵得像个十七八的大姑娘,却依然堵不住那些闲人的碎嘴。
那些人当着爹妈的面夸他们家枝枝多么能干,多么孝顺,转过头来就说她的坏话。
什么老姑娘,没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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