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玉姝敛睫,将烛台放回案上,欲重新拾起腿侧竹简,蓦地,从屏风后倏然响起一道不重不轻的脚步声。
玉姝的手顿在半空中,她瞳孔一滞,侧身望向那幽暗处。
心绪紊乱,她深吸一口气,双腿抬起,赤足落向地面薄毯,一抹白皙晃入罅隙处的那双深目之中。
月色盈袖从腕间滑落,露出一截细腻,她握紧烛盏,一步一步踩着薄毯,朝着屏风走近。
灯火摇曳,光线下她乌发如缎,散落腰间,一张莹润的脸颊未施粉黛,不掩姝色,火光晃过檀口,微张着,饱满欲含。
萧淮止站在暗门前,浓眉深凝,目中泛起几丝欲念。
心中隐隐有情绪在呼啸翻涌。
屏风将那道娇影勾勒,萧淮止只觉喉间骤紧,烫意灼烧着。
那道窈窕身影映着烛光晃动。
萧淮止目光稍顿,视线落在从屏风绕过的一只小巧玉足处。
裙裾翩翩随着步伐而摇曳,若隐若现间,纤细脚踝如玉,落入他深潭般的眸。
吱的一声——
忽然房门被人打开,玉姝顿足,眸底茫然地望向身后。
“少主,江左的信来了。”
绿芙掀帘,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快步朝屋内走来。
玉姝回首提灯,一瞧见她的脸,一颗悬吊的心一瞬冷静下来,她转身匆匆走向绿芙,面颊雪白。
“少主?”绿芙疑声唤她。
听见耳畔熟悉的声音,玉姝定了定心神,她走至绿芙跟前,眸光微侧再次看向那处晦暗角落。
绿芙从她手中接过烛盏,忽然朝着那端走去,玉姝瞳眸一晃,急声唤她:“绿芙!”
霎时间,帘幔随着烛光摇曳,晦暗角落被光照得通明,玉姝心间骤然加速,目色凝重,定定地望向那张彩绘海棠屏风。
摇曳焰火从屏风晃过,留下一抹浅浅的长影。
“呼啦”一声——
绿芙偏首看向那声响来处,一时皱眉,朝那屏风的另一端走去,“奇怪,怎么此处的窗没有关紧呢?”
寂静夜里忽然传来一声猫叫,绿芙被吓了一跳,她稳住心神,又探出身子朝外看去,只见一只黑猫从窗外跳向房檐,陷入茫茫夜色中。
“绿芙,怎么了?”玉姝心中惶然,信纸在她掌心变皱。
“少主是只野猫。”
原来只是野猫。
随着窗棂关合,玉姝悬着的心房总算落下,她站在烛台前,垂下眼眸,深深舒了一口气,尔后拿着绿芙递来的书信走向拔步床。
坐上床沿,玉姝攥着手中书信,指尖划过那道熟悉的字迹。
笔锋秀雅有力,是阿姐的字。
绿芙此刻也从屏风前走过,行至玉姝跟前,“少主今夜脸色怎的这般白?”
“许是有些乏了。”玉姝曲指扼住眼穴,眉眼泛起淡淡倦意,忽又抬眼看向绿芙,又问:“绿芙,今夜点炷安神香罢。”
许是有些疲倦,她才会有这般多的思虑。
言毕,绿芙应诺,转身走向外间,将案上的一张紫檀木刻葡萄纹的箱匣打开。
绿芙低眸,仔细分辨匣中两个颜色相似的宝盒。
正犹疑间,房门突地被人叩响,玉姝与绿芙一齐朝外看去。
“娘子可歇下了?奴婢给娘子送香炉。”
是府中婢女声音,玉姝递给绿芙一个眼神,绿芙旋即会意,福了福身,放下手中宝盒,走向房门处。
吱的一声,房门打开,门外一名婢女朝着绿芙弯眸一笑,手中端着一盏鎏金雕花银盏香炉,绿芙微一颔首,侧身让她进来。
婢女端着香炉走向拔步床外的帘帐处,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娘子,白日奴婢们打扫屋子时,才知屋中沉香用尽,这厢给娘子送香来,还望娘子勿怪。”
玉姝展目望去,见帘幔后的身影恭敬弯着,颔首低目,默了片刻,她温声开口:“无碍,你将香炉交给绿芙便是,多谢你送这一趟了。”
婢女低声应下,而后将香炉转交绿芙手中,便悄然退出屋中,绿芙转身去将香炉搁置好,并未瞧见那婢女忽的侧首,垂目用余光淡淡扫过帘幔后的内屋一处。
门再度关合,一簇火星在炉内燃起,俄顷,袅袅青烟浮上空中,一点点从帘角穿过,丝丝攀缠而上,探入帐中。
玉姝此刻已经上榻,绿芙放好香炉后走至床前,将半张锦帐从金钩放垂。
床前照例为她添了案几烛台,以供她此刻拆阅书信。
她倚着床栏,密密眼睫忽抬,凝向一旁的绿芙,嗓音一改往素清冷,软糯起来:“绿芙,你去歇息罢,我一会自个儿歇下便是。”
只她主仆二人时,玉姝一贯不需她时刻守着,绿芙也随即应下,再将屋中四面窗棂合紧,灭了外间烛光,这才缓缓退至隔间房中。
拆开信封,玉姝将信纸展开放于腿间,微茫烛光照过纸上字迹,她细细阅过一行字,丝毫不曾察觉帐中一缕青烟已绕至她的乌发,悄悄钻进她的口鼻之间。
困意缠住她的意识,眼帘不住地下沉,玉姝蹙眉眨了眨眼,执着书信的指尖渐渐松了力,轻薄纸张飘落枕边,一双纤纤玉手垂落锦衾,暖黄烛灯照着少女的脸颊,一双眼眸沉沉闭上,她的呼吸随着燃烧的炉案而渐渐平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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