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琴酒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境界,那时候的琴酒对他来说很麻烦,可又算不上太麻烦。
琴酒一度以为自己会死。
可那人总是在最后关头收手,仿佛有某种强大的事物在提醒着他,让他不要失去理智。
又仿佛他根本做不到,无法下手杀死自己。
琴酒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强烈的杀意,也能感受到他在最后一刻收手的愤怒。
——做不到。
——什么也做不到。
所以那个人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琴酒望着对面的年轻人。
两个侍酒师把他们点的酒端过来了,琴酒和伏特加点的都是黑麦威士忌,用清透的玻璃杯装好,里面放了冰球,金橙色的酒液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低调而不起眼。
而他和赤井秀一点的甲州葡萄酒却是用高脚杯装的,还是比平常用的更高一些的杯子,倒进里面的酒是淡粉色的,加了冰块之后因为垫高了杯子,粉色的酒水和冰块一起晃动,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清爽而又甜美。
赤井秀一神情微不可查地一僵,琴酒却没有理会他,眼神紧紧盯着对面的年轻人。
等到两个侍酒师离开之后,他才开口。
“保护宫野?”他眼神冰冷地望着那人,“就你?”
年轻人端起杯子,微微笑了笑。
琴酒也冷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年轻人搭在高脚杯上的手指微微用力,高脚杯忽地从中间部分断裂,玻璃清透的底盘往下飞落。
琴酒用力一踢桌子,桌子朝年轻人那边移动,又被他抬手猛地按住。
砰的一声,年轻人将他踢过来的桌子抵住,他的手撑在桌面上,从手臂到手腕都因为用力而颤抖,细微的抖动带动着手背青筋浮现。
直
() 到他站起来,伏特加才意识到他虽然年轻,气质干净仿佛涉世未深,个子却很高,微微俯身撑在桌面上的时候,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银白的碎发勾勒出他流畅的肩背轮廓,更令人惊悸的是,他另一只手拿着的高脚杯指向了对面的琴酒。
长长的杯梗如同一根细线悬停在琴酒凸起的喉间,他的食指按在上面,手心攥着高脚杯的杯身,里面装着的粉色酒液也因为倒置而流淌出来,从他的手心淌到手腕,顺着衣服滴到桌面上。
滴答,滴答。
宛如琴酒遇刺流下的血液。
琴酒眼神幽冷,银白的长发垂在身侧,随着迎面飞来的压迫感微微一动。
伏特加瞬间站起:“大哥!”
他条件反射地去掏藏在腰间的枪,赤井秀一却比他更快,他起身抓住今鹤永夜的手:“这是干什么?”
他想让今鹤永夜放下杯子,今鹤永夜却固执地指着琴酒,动作一动也不动。
他的另一只手还撑在桌上,就这么从上往下望着琴酒。
琴酒微微仰头。
看到他的眼神,赤井秀一暗叫不好,连忙说道:“最近上面派了个任务给我,他是我的队员,我来找他做任务的。”
一向任务至上的琴酒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话。
他背上隐隐冒出了些许冷汗。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赤井秀一进入黑衣组织之后,除了宫野明美之外接触到的第一个人,赤井秀一亲眼见过他自由进出研究所,这代表着他随时都能见到宫野志保,这是连她的亲姐姐都做不到的事。
赤井秀一原本就有结交他的心思,然而现在这个场面,无异于让他二选一,到底是帮琴酒,还是继续站在这个连代号都没有的年轻人身边?
他略微攥紧了年轻人的手腕。
就在他想要把身旁的年轻人强行拉开时,被他攥住的那只手微微一动,年轻人忽然开口:“可以把枪放下了么?”
赤井秀一心里微惊,连忙朝琴酒看去。
琴酒放在桌下的手动了动,赤井秀一这才注意到,他垂在桌下的手竟然一直拿着枪,而且还是已经打开了保险的状态。
也就是说,在年轻人真正将高脚杯刺入他的喉咙之间,子弹会先击穿年轻人的大腿。
被子弹击中,不管年轻人能不能凭借意志力坚持行刺,他撑在桌面上的手都会因为疼痛的瞬间冲击而松懈,琴酒完全可以在那时候把桌子踢过去,用桌子把年轻人撞到。
从始至终,他对琴酒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威胁。
所以琴酒才能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连眼神都不曾动一下。
赤井秀一这次真的要冒出冷汗来了。
是光线的原因吗?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根本没看到琴酒的动作!
从身边年轻人的位置,他也不可能看得到的,伏特加都没看到。
年轻人垂下手,攥住他手臂的赤井秀一仿佛有延迟般的,过了半秒
才把他的手臂放开。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琴酒。
琴酒手指微动,保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推了回去,他维持着持枪的姿势,手放在桌下,对着年轻人冷笑了一声。
年轻人收回目光,拿起侍酒师放在桌面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破碎的高脚杯被他丢到一边,折断的杯梗裂口处参差不齐,在昏暗的光线下随着高脚杯的转动折射出点点光亮,犹如寒芒闪烁。
不远处,在客人的强烈要求下,打开的电视机播放起了今天的热门新闻。
“警视厅尚未对此次爆炸案做出明确回复,刑事部参事官宇野忠义表示,今后三天将谢绝一切采访……”
“为表达对警视厅的不满,东京市民自发到警视厅门前进行抗议,我们可以看到,此次抗议人数已经超过三百人,现场摆满了鲜花花壇……”
“这次事件中逝世的,不仅有那些负责救援的普通民警,更有之前从摩天轮爆炸案中幸存下来的刑警……”
正在用毛巾擦着手的今鹤永夜嘴角微微一勾。
对面冷漠的琴酒也丝毫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更何况他知道怎么才能让琴酒放松警惕——只要让他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中就可以了。
在他看来,琴酒是个绝对的独.裁.者,只有将一切都纳入掌控才会觉得舒心,才能容忍一点小小的“意外”发生。
对于此刻的琴酒来说,他无疑是个有些能力,但又不太够,根本不足以威胁到自己的人。
这样的人组织里一抓一大把,不值得关注。
“我可以走了吗?”他放下毛巾,心情很好地问。
没想到看到他的笑容,琴酒却并未如同预料中的那样点头,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今鹤永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琴酒开口了。
“不要管黑麦的任务了。”
他看着今鹤永夜说:“到我这里来,我给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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