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吞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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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被插在漂亮的高脚花瓶中,放在玄关进门处,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时间缓慢流逝,它开始向房屋的主人展示自己极强的生命力,哪怕过了整整一个礼拜,也依然如刚买回来时般的娇艳欲滴。

顽强到了近乎诡异的程度。

方行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日,不出所料,上次体检的八卦已经传遍医院,同事们纷纷向他表示祝贺,调侃他妻子的美貌和身高,庆贺他即将升级做爸爸。

除了陆见川的孕反越来越严重以外,一切都走在应有的轨道上,生活平淡得毫无波澜,可方行舟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处处都不对劲,好像每天的日常生活不过是在演一出提前被人编造好的生活剧。

这种异样感无处诉说,最终只能落在玫瑰花上。

每天方行舟下班回来,都会第一时间先看向玫瑰,确认它是否还和昨天一样,保持着永不凋谢的美貌。

然而,七天,无一例外,时间没有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结界将它保护了起来,并莫名让方行舟联想到这个房屋的另一位男主人……

联想一产生,大脑便会制造轻微的疼痛,似乎被更高次元的电流击中,试图提醒他忘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他无法控制地对玫瑰感到在意,开始偷偷拍摄照片,记录它的点滴变化,甚至拍摄时都会下意识避开陆见川。

这样的记录一直持续到第十二天。

一夜之间,奇迹般的玫瑰凋零了。

方行舟一如往常地下班回家、推开门,然后愣在玄关,瞳孔收缩,怔怔地看着满地的玫瑰花尸体,许久回不过神。

花瓶里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枝和发黑的花蕊,出门前还鲜艳到晃眼的花瓣已经干枯成深褐色,落满半个玄关的地板,寂静又凄凉,好像已经死去许久,终于在今天被掀开了美丽的伪装。

方行舟的鼓膜开始咚咚直跳,一些不妙的预感开始冒头。

他很快意识到,今天陆见川也同样没有第一时间来门口接他,而自从上周体检回来之后,陆见川肚子里的胚胎似乎进入了快速发育期,连续几天的孕反把他折腾得面无血色。

方行舟的心猛地一沉。

他连鞋都顾不上换,冲进客厅里,看到四周一片狼藉,所有抽屉都开着,冰箱更是被撞倒在地,里面空空如也。

呼吸迅速收紧,他没找到熟悉的人影,大步上楼,一脚将卧室门踹开,声音微微发抖:“陆见川?”

卧室同样乱得无法下脚,连用来存放名贵红酒的冰箱被掀翻在地,地板上滚满了空的酒瓶子,却不见一滴酒水洒在外面,像是进了十几个饿死鬼,连吃带拿,把家里所有能够提供热量的东西一扫而光。

床上,凌乱的被子下方鼓起一个大包。

方行舟踢开脚边的酒瓶,冲到床边,将被子拉开。

陆见川裹在被子里。

他神色涣散,瞳孔艰难地移动,对

准下班回来的爱人,嘴唇连续动几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方行舟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被他吓得手脚冰凉,立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再翻看眼皮,简单确认床上人的身体状况后俯身下去,问:“哪里不舒服?我回来了,别害怕,马上给你叫救护车。”

陆见川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攥住爱人的小拇指,努力把软绵绵没力气的触手往睡衣里藏好,虚弱道:“别……别叫救护车。”

方行舟用力抓住他的手,眉头紧皱:“到底哪里不舒服?头痛?肚子痛?还是不小心摔到了哪里?”

陆见川喉结滚动,艰难地舔了一下干裂嘴唇:“没……就饿……饿得……头晕……”

方行舟:“……”

他摸向陆见川的胃部。

哪怕隔着一层肚皮,也能感受到里面正翻山倒海,连带着下方腹部也在不停折腾,才刚刚四个月的胎儿仿佛是在母体内打广播体操。

方行舟的手一贴上腹部,马上被宝宝踢了一脚。

“别闹,”他对着肚子严厉道,“我马上去弄吃的,等我十分钟。”

陆见川头晕眼花,缓缓抬手,指向浴室:“先……喝水……”

方行舟当然不可能让他喝浴缸里的水,他跑下楼,用不锈钢脸盆从净水器里接了一整盆端到卧室,把陆见川从床上扶起来。

陆见川已经饿到了看见水都眼睛放光的地步,立刻将整张脸埋进去,疯狂地往体内摄入水分,一口气喝了大半盆,好在还保留了最后的理智,没有继续喝完,怕吓到方行舟。

喝完水,他软绵绵靠在老婆肩头,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咬牙切齿,恶狠狠却毫无威胁力:“我要把它打掉!太不听话了,这几天越来越过分!”

方行舟给他腰后面塞了几个抱枕,心脏一阵收缩:“嗯,打掉他,你舍得吗?别说气话,先坐一会儿,我去找吃的。”

陆见川双手搂住方行舟的腰不放,在他肩膀上蹭了又蹭,饿得一句话喘三次,还不肯放过机会让老婆心疼心疼自己:“舟舟,你不知道,我今天饿得把自己吃了一半……我要吃牛肉,要一分熟……带血……”

方行舟没心思听他的胡言乱语,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拉下来,从衣柜里随便拽了件外套遮住医院的工作服,道:“我马上回来。”

陆见川点点头,眼神直往不锈钢盆里飘,显然是还没有喝够,又不好意思让方行舟看到。

方行舟把门带上。

他跨过满地狼藉,一路跑着拿钥匙去外面买食物。

出门前,他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看向凋落一地的玫瑰花,再想到楼上状态虚弱的陆见川,额角突突直跳。

但没有时间多想,他去车库拿了车,风驰电掣地开往最近的菜市场,直奔卖牛肉的摊贩,将他们今天卖剩的所有牛肉都买下,再买空隔壁的鸡鸭铺、海鲜铺、猪肉铺……将后备箱和后排座椅装满,在满车的肉腥味中返回家里。

经过家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发现—

—四周不知何时聚集了数量众多的鸟类,密密麻麻挤在天线上,躁动地拍打翅膀。

家门口的绿化带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飞快蹿过,隐隐约约能看到五彩斑斓的尾巴,似乎是拥有剧毒的某种蛇类。

甚至在卫生管理极为严格的街道边,有巨大的老鼠飞奔进灌木丛,大到几乎和两三个月的猫一个体型,在黄昏的笼罩下恐怖得像会吃人的怪物。

方行舟额头的疼痛开始扩大,耳朵里嗡嗡直响,脑花像一锅正在沸腾的粥,试图杀死里面潜入的病毒。

他强撑着精神,把新买的肉类从地下车库搬到家里,然后看到陆见川扶着楼梯扶手,虚弱又缓慢地走下来。

他一愣:“怎么起床了?”

陆见川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不少,脸上终于不再是惨白,声音发虚地说:“老婆,我刚才弄了点加餐,现在感觉好些了。你买了什么?我帮你一起做。”

加餐……?

连红酒都喝光了,家里还能剩下加餐的食物?

他不动声色地把一大块牛肉抬进厨房,没有追问他吃了什么,道:“去沙发上坐坐,不用帮忙。”

陆见川的鼻翼一直在动,像快饿死的小狗闻到了肉的味道,直勾勾盯着厨房地上流的血水,喉结连连滚动,都快站不稳了还坚持挤进厨房,撑着台面:“我帮你,舟舟,你都工作一整天了,多累啊,我来清洗……”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水龙头,把下水口堵住。

方行舟看了他两眼,没有坚持,只是转过身去,假装在清理配菜。

陆见川立刻从手掌心探出触手尖。他最高峰的时候可以拥有十八根触手,今天下午饿得将十七根都吞进去吃了,只剩下最后一根,可怜兮兮地张开吸盘,大口大口吮吸融解了牛肉血沫的自来水。

他把牛肉清洗了四五遍,甚至故意大力挤压,将所有的血水都吸进肚子里,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把肉放上砧板:“我洗好了。”

方行舟看了一眼水池,里面的下水口还塞着塞子,池子却没有一滴水。

“好,”他什么也没说,“还支撑得住吗?”

陆见川:“完全没问题,我只是中午忘记吃饭……”

方行舟拿起刀,目光却仍然落在陆见川脸上,瞳孔幽深,迟迟没有落刀。

陆见川心虚:“舟舟?”

方行舟缓慢地吐气,垂眸看向牛肉,打消了再次在自己身上制造伤口的念头,道:“把猪肉和鸡肉也洗了吧。”

陆见川听到这句,眼睛都快发光了,马上把新鲜肉类一股脑往水池里面倒,嘴里还刻意道:“哎,晚上做这么多好吃的,就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吃不完?”然后急切地伸手去打开水龙头。

方行舟握住他的手。

陆见川一顿,转过头来,忐忑地看向方行舟:“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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