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琛笑了下,“你说没吃晚饭,怕你饿。我记得你喜欢草莓。”
第一次见面,她就送他一块儿蛋糕,所以他觉得这么送不会出错。
他本来想陪她一起吃过晚饭再去逛的,但她想去尝尝寺庙的斋饭,晚上的饭点快到了,但还有一会儿。
路宁确实有点饿了,所以对他的细心有了一点好感,于是冲他扯了下唇角,“你吃了吗?”
“还没。在等你,不敢乱走动。”周承琛低头看她吃蛋糕,眉眼温和,“怕你刚好找到借口不理我。”
他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路宁其实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脑海里无数次幻想约他出来的时候他正好有事或者不在,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不和他出行了。
她有些心虚地说一句:“怎么会。而且……其实寺庙挺小的,也没什么好玩的,也就散散步。不去这边,我们改天去别处散步也行,如果你不觉得无聊的话。”
路宁不信佛,但偶尔
也会去拜拜,她还不知道他信不信,有没有什么忌讳。
周承琛一向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温柔和煦又炽热的生命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这会儿轻笑了下,“不会无聊。”
路宁跟在他身侧,两个人一路走,她一路吃,蛋糕吃好了他又递给她一瓶酸奶,酸奶吃完了还有巧克力,巧克力吃了还有小饼干,最后还有糖果……
路宁忍不住凑过去看:“你到底都带了些什么。”
明明他也没带包,到底从哪里变出来的。
仿佛他有哆啦A梦的口袋。
周承琛手一摊,低声笑:“这次真的没有了。”
她的反应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揉揉她脑袋,但他还没有资格,于是轻攥掌心,偏头轻咳了声。
路宁用玻璃糖纸叠了一个纸鹤,然后塞在他掌心:“谢谢你的糖,祝你一直好运。”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睛特别亮。
周承琛晃了下神,然后才说一声:“谢谢,那就保佑我喜欢的人……早日接受我的追求。”
路宁刚刚获得的一点轻松和自在被打破,但她没有再装傻,低着头,脚尖轻踢石子,声音有些发闷:“为什么是我?”
她不明白,他们之间差了七岁,隔着巨大的鸿沟,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找上她。
她恐吓他:“我虽然年纪对你来说还很小,但我对感情很较真的,谈崩了我可能会哭天抢地,搅得你不得安宁。”
“那很好。”周承琛思忖片刻,“我喜欢认真的人,喜欢被人紧攥着不放手。我对感情也很认真,很难喜欢上谁,但喜欢的人不太容易放手。”
他笑了下:“或许我们天生一对?”
路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几次,默默吐槽他年纪大就是脸皮厚,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他像是知道她在心里悄悄吐槽他的似的,沉默片刻又说:“我这个年纪追求你,的确是有些冒犯和不知耻的,但我总觉得错过你我会抱憾终身,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追求时候的话,谁知道有几分真。”她嘟囔一句。
“说实话,我实在谈不上是一个好心人,周围人评价我我生性凉薄的多。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打算停车,只是突然起了恻隐之心,第二次偶遇你是意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站在你的面前。之后我总是莫名会想起你,所以我侧面打听了下你的动向,去你朋友兼职的地方制造了偶遇。我是个生意人,相信人定胜天,但偶尔也迷信机缘。我想我和你之间,是有些缘分的。”
若说见色起意倒也并不准确,她很漂亮,但不是明艳动人抓人眼球的美,那种漂亮秀气内敛些,而他对异性向来没什么耐心,他们本不该遇见,他也很难第一眼欣赏到她的美。
“当然,缘分有时不值一提。但因为我对你心动,所以我愿意为它赋予一切美好的意象。”
路宁嘴巴里放着糖,硬质的糖果鼓在腮边,
被他的话惊得好半天都忘记挪动,腻住了,她半晌才收回神,舔了舔那块儿过分甜腻涩滞的软肉,舌尖是橘子糖的甜香,她的大脑不停运转,却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话。
“抱歉,让你为难了。”周承琛突然说道。
路宁是个挺心软的人,别人退一步,她便也会让一步。
何况周承琛也没做什么。
她摇摇头,为了缓和气氛,轻声问了句:“你拜佛吗?”
“不拜,但也不抗拒。”
两个人慢吞吞地走,挤在人流里,声音混着喧嚣声,时间变得冗长而缓慢。
“我养母很信这个,逢年过节偶尔跟着她拜拜,她去世后我就没去过寺庙一类的场所了。”
路宁有些意外:“养……母?”
周家的信息几乎公开在网络,她没记错的话,他父母健在,周家的准继承人,竟然还有养母?
“说来复杂,也有点难以启齿。”周承琛声音偏淡,似是不想提,但他沉默片刻,还是坦白了,“我是外边的人生的,生下来交给我父亲的妻子养,我长到八岁才知道我不是我养母亲生的,也才知道她为什么偶尔很厌恶我。”
一段不太光彩的长辈情仇,周承琛目睹了养母因抑郁愤恨无法疏解而最终选择自杀,他生母很快想要上位,周老爷子不同意,闹得乌烟瘴气,那时根本无人顾及他,他被迫寄居在别处,无根浮萍一般被人丢来丢去。
“抱歉,让你见笑了。只是觉得你应该综合考量我这个人,我不想等以后你知道再恨我,而且我也想告诉你,我安全感缺失的根源。我说我喜欢被人攥紧,并不是一句哄你的谎话。不过你也不必同情我,事实上虽然童年的创伤的确对人有着莫大的影响,但后天的自我成长却是更重要的,成年人健全的人格是可以自我消化的,我没有向你卖惨的任何意愿,只是想想展示我这个人,好的坏的,没有保留的。”
路宁深呼吸,也毫不避讳道:“你太周到了,让我觉得有点可怕。”
无论是行为还是语言,他都做得滴水不漏,他谈不上高明,但恰恰好全在她心软的那个分寸上。
“抱歉,我不明白。可以指教一下吗?”他语气诚恳。
路宁便忍不住摇头:“没,不是讨厌你的意思。”
周承琛沉默了,脸上的挫败显而易见。但旋即又恢复如常,“不是就好。”
他非常有分寸地没有深究,有些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有转圜的余地,不必掰扯那么清楚。
路宁本来还在纠结该怎么和他解释,却没听到他的追问,愣了一下,才明白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如果没打算和他交往,根本不必费心解释。
如果有打算……那未免操之过急。
他比她冷静沉稳太多,以至于路宁很难分辨究竟是年龄附加的能力,还是他这个人比别人多几分稳重。
两个人说了一路话,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聊,没什么内容,也没有要紧的话,甚至他始
终秉持着分寸,没有任何撩拨的成分,仿佛就是两个久未见面的朋友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寒暄。()
路宁一点都不抗拒和他说话,甚至不自觉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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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上学时候喜欢隔壁班的班长,结果班长背后对她评头论足,还说她再长高几公分,线条再凹凸有致一点就好了,然后她就开始讨厌他了,这种事都说了的时候,她才突然缄默一会儿,意识到他真的很可怕。
那种可怕不在于他手段多高明,在于路宁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吃他这一套。
踏进寺门的时候,她像是突然做了某种重大的决定。
她深呼吸,放松,语气尽量平和沉静地说:“既然你相信缘分,那就交给缘分来选吧。”
她指了指寺庙的栏杆,它叫做姻缘桥,桥两侧的栏杆锁满了姻缘锁。
路宁没来过,但已经听人说过了。
她说:“桥头有兜售姻缘锁的阿婆,据说看人非常准,她觉得有戏的,才会兜售铜锁,我们走过去,如果阿婆叫住你或者我,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这几乎变相在告诉他:我可以答应和你在一起。
周承琛蹙眉片刻,旋即点头:“好。”
他们两个并肩走过去,路宁低声说:“不许碰我,也不许故意做出情侣的举动。”
周承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阿婆。
阿婆眼睛不大好使,有一搭没一搭地招揽着客人,好像的确是在寻找看起来有缘的恋人。
两个人都快走上桥了,阿婆突然叫住周承琛:“小伙子,不和女朋友挂个锁吗?”
周承琛露出一个由衷的笑意,似乎觉得命运待他不薄,他拿出钱夹,掏出几张红票,塞进阿婆的手里。
阿婆顿时笑了,说了几句恭祝百年好合的吉祥话。
路宁在旁边感觉到心情复杂,谈不上不高兴,但也谈不上高兴,只是突然觉得,缘分的确是个奇妙的事。
她和周承琛本来就是不该相交的平行线,如果没有那场雨,如果她没有坚持拦车,如果他不是恰好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阿婆给了锁,周承琛在锁上刻名字,然后分给她一个,低声问:“可以挂吗?你不喜欢,我们就不挂了。”
路宁点点头,因为她已经看到,别人都写百年百合之类的,他写的是:一直好运。
这是她刚刚用千纸鹤给他的祝福。
他这个人真的很会拿捏人心思。
过了桥,路宁有些紧张,但很有契约精神地说了一句:“你可以提要求了。”
但路宁没有听到她以为的“在一起”,周承琛笑了下:“我想要你一个吻。”
路宁敢说出那句话,大概就是抱着答应他的心思的,但……寄希望于概率,大概是因为她远远没有考虑好,勉强在一起并没有必要。他觉得不如一个吻,更能打破两个人的僵局。
“我……”路宁确实有些意外,顿时卡壳,“你说什么?”
周承琛微微弯腰,俯身,把脸凑过去:“不为难你,亲一下脸颊。”
他的侧脸近在咫尺,近得路宁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落在他脸上了。
他的表情始终冷冷的,因为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被夺舍了。
他轻声说:“如果觉得实在为难,也可以先欠着。”
路宁深呼吸了一下,突然往前一步,没有亲他的脸,嘴唇轻轻碰了下他的唇角,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她看到他瞬间僵硬的身体,和明显错愕的表情,终于高兴了一点,莫名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
但她旋即就反应过来……
她似乎这么快就开始上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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