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却叫住了他:“呆在这里。”
他强调,“我和你一起呆在这里。”
“是……还有什么事吗?”
江户川乱步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却说起了另外的话题:“藤丸,你有很在乎的人吗?”
“……”藤丸立香抿抿嘴,也同样看了下时间。
虽说经常和文豪系英灵(从者)打交道,迦勒底中,莎士比亚先生和安徒生先生的性格也常搞出些事情来……江户川先生的情况应该也不能和迦勒底那边相提并论……
但这种文豪系特有的难搞还真是熟悉啊。
“有。”他说。
“那你失去过重要的人吗?”
“……有。”他说。
少年略显沉重的语气没有打搅乱步的节奏,他倘若无事继续说了下去。
“失去重要的人代表着一段亲密关系的结束。通常情况下,人们会感觉自己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大脑中的物理痕迹开始自动调整。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调整的时间也不同。而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理解——理解自己失去这个人意味着什么。”
“……”
“可费奥多尔是不需要调整的类型,他直接拒绝这种可
能。”
乱步说,“听着,藤丸。你只需要知道他想找回一个不可能找回的人,知晓这点并利用这点就足够了。
“不要去理解他在想什么,把他当作危险的疯子,他和他在乎的人都是危险的疯子。如果不幸见到了他们中任意一个,逃。”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没等藤丸立香问出这句话,紧闭门窗的房间中突然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微风。
仅是反应过来的功夫,风势转强,有如刀割。
接着,有谁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藤丸立香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从来到刑事留置场后,所有事都开始莫名其妙。
江户川乱步和松本清站似乎艰难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之间的交流完全没有避讳任何人,却也只有他们能懂对方在说什么,对方想干什么。
以及,在刻意放纵下,即将发生什么。
风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把房间的所有东西都卷起,让人睁不开眼。
藤丸立香的眼角余光艰难瞄到鲜红色「生物」,他不清楚那是因为视觉异常导致的认识错误,还是真的有「怪物出现」……
电光火石间,他终于察觉到。
——是魔术!
藤丸立香张口想出声警告江户川乱,言语却凝固在喉头。
是看错了吗?江户川先生一点也没觉得危险,站在原地也仅仅是维持着帽子不被吹走。
异化的狂乱模样下,如绿宝石一般闪烁着冷光的眼睛嵌合于血肉中。
异常冷静。
乱步按住帽子,在翻飞的小披风下对藤丸立香语速飞快道:
“下次见到清张,如果他还没恢复「正常」的话,记得别太相信那家伙。他本身就很容易变的极端,现在更是。”
他的声音压在某些难以描述的噪音下,让藤丸立香听不真切。
在「怪物」越过江户川乱步,直接将藤丸立香卷走的瞬间,乱步又想起了松本清张对他的那句:
「我有想继续观察的事,但不想伤害你,所以选择伤害别人。」
好听的话就免了,重点在于:「别人」是谁?
犯人吗?其实不是的。
是藤丸立香。
松本清张真正感兴趣的是藤丸立香。
明明年纪不大,浑身上下也流露出十分平凡的气息,但存在令松本清张沉迷的未知特质。
与犯人的会面则是费奥多尔彻头彻尾的陷阱,这是乱步发现「犯人的精神状态比料想的还要差劲」后得出的结论。
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在利用犯人,以此来寻找与犯人状态相同的存在,松本清张恰好是最引人瞩目的一个。
而他还带上了同样状态的神秘少年。
很难说清张是否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邀请少年同行,可目的却是能确定的——
松本清张这家伙压根没打算和藤丸立香玩什么侦探调查的小游戏,他早在一开始
就把「调查」的工作交给了乱步。
并且(),他认为藤丸立香是略微了解「异常」本质的那个?()?『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管是所谓的「魔术」,还是其他。
既然只有藤丸立香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其他人又无法在安全防护上提供帮助,那为什么不让这位少年直面灾厄呢?
见鬼的松本清张想要藤丸立香经历更多,就算藤丸立香无辜且茫然地被费奥多尔抓走也无所谓,不如说正是松本清张主动将少年送到了魔人手中。
他试图从少年身上「获得」更多……故事?性格?总之是那一类的东西。
他……在取材。
为什么没能提前发现呢?
归根到底,这件事并非松本清张主导的,而他顺水推舟后引发的后果又太复杂。
那家伙肯定也在惊叹居然还有这样的巧合——恰好是侦探最讨厌的「巧合」。
——好糟糕的作者啊。
——好糟糕的朋友啊。
乱步不是没有想过立刻带着藤丸立香离开,可自「藤丸立香」这一名字正式被列入探访名单开始已经过了太久,松本清张的问话还在不断拖延时间。
于是乱步不得不采取了损害最小化的方式,至少不会让其他人被波及……
——默许这件事发生的自己,也糟糕透了。
思绪周转只在瞬间,下一秒,一片狼藉的房间中只剩下江户川乱步。
当乱步离开房间,从兵荒马乱的走廊缓步回到松本清张身后时,他看着好友早有预料般轻轻回过头。
漂亮的面容与清浅的笑让青年身上的诡异特质被放到最大,正如作者所写的那样,完全不似人类,是因偏激心愿而遗留于世的「鬼」。
望着那双异色瞳孔反映出自己介于轻松与沉重间的倒影,乱步听到松本清张说——
***
【或许我做到了。
不是将自身体会让挚友也感同身受,也没有让他也沦为诸如我般怪物,但我做到了。
如今他已经清楚,我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坏蛋,常常努力善良,总的来讲,我就是一位在他面前表演好学生的幼稚鬼。
就像「人类在紧要关头往往会做出暴露真实性格的举措」。若将「紧要关头」换做「无法抵御的欲求」,这句话将完美适用于我。
原始,简单,粗暴。我不在乎谁会为此受到伤害,只要那个人不是他……
我清楚这对他而言会格外残忍,他会感到惊悚,不适,他会思考失去我的可能,并去理解失去我意味着什么。
而当他发现我被裹挟得如此真实,就连表演也皆发自内心之时……我亲爱又诚挚的好友便放弃了「放弃我的可能」。
结果便是:他纵容着,成为了我的共犯。
这令我感到兴奋。
我正在一点点「杀死」他。
或者说,我正在一点点让他从腐朽的身躯中解脱出来。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终于,我这么对他说了。
——————《百鬼词》节选·松本清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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