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都是她不认识的奇珍异草,她甚至在其中见到了好几颗只在医书上见过的珍惜植物。
见她似是真的喜欢,一双眼都看不够,九郁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九郁哥哥。”很快有几只小兔妖跑了过来。
这里的小妖似乎都认识他,那几只小兔妖之后,又围绕上来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小妖,看起来都和九郁十分熟稔。
“喜不喜欢?”九郁笑道,“喜欢的话,便多住一点时日。”
“喜欢……”白茸犹豫了一瞬,“可是,我们昏礼日子不是快到了么?”
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她出神看了会儿面前如画的风景,这里似是个山清水秀的小山谷,又像是某个秘境,里头住着不少小妖,看着都很天真,似乎没怎么接触过外界。
“没关系。”九郁飞快地说,“只要你愿意,可以就在这里办完。”
她愣了。
九郁低声说:“我其实也不愿在阴山久待。”
他与阴山王聊了。
老头竟似不愿他与小木头成婚,说什么沃河,什么湟灼……他好说歹说他都不松口。再待下去,他怕婚
期被老头借故拖延,路上就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了。
不如干脆先斩后奏,等他们成婚了,说不定很快能给老头抱回去孙子,到时候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九郁指着不远处一处院落,笑着说:“我以前曾在这里住过,物什都齐全。”
他笑容中有几分赧然:“母妃准备的昏礼用品,我也挑了些必要的,全部带来了。”
他其实看出来了,白茸并不喜欢在宫中的生活。
等过几日,生米煮成熟饭,小木头就是他的人了。
之后合适时,再回去阴山公开办一个公开的盛大昏礼。
白茸推开竹栅栏,走入了院落,又看向室内整洁的陈设,外头天朗气清,宁和静谧,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笑意。
她朝他浅浅一笑:“谢谢你,九郁。”
“我嫁给你。”
以后——她如释重负,看向浅红的天幕。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家,过上梦寐以求的平静日子了。
*
王都,妖宫。
天阙有许多朋友和追随者,从前这里还算热闹。
沈长离性格却冷情。
将近年关,这么大一座宫殿,几乎没什么响动,这段时日王上心情极差,宫人各个都屏气凝神,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他坐在大殿上,独自一人,火烛光影摇曳。
正在翻阅一本纪录禁术的古妖书。
“阴山那边回话了。”宣阳进来禀报。
“阴山九郁在传承结束后,会如期前来觐见。”
男人冷淡的侧颜映照在屏风上,他没说话,只是略一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
自从白姑娘从别馆中逃走之后,仙君便就是这模样了。他情绪素来不摆在脸上,除去那一日见到云溪村那一间木屋时,有一瞬明显的情绪起伏,之后便一直就是如此。
回到王都后,这一月,倒像是又不在意这件事情了,除去继续派人搜捕白茸,每日依旧平静规律地生活。
白姑娘走后,他夜间头疾发作的次数明显频繁太多,近来几乎到了一日一次的地步。
只是,以他骄傲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承认,他的头疾与白姑娘有任何关系的。
“还有一件事……”宣阳迟疑道。
他还没说完,宫外传来一阵吵嚷声。
有人掐了仙诀,便腾云冲进了这宫殿,摔倒在他眼前。
华渚带着一队妖兵,狼狈地追了上来。
沈长离眼都没抬:“叫人把她带出去。”
韶丹许多年没有见过他真身了,见到男人瘦削英俊的一张脸,神情寡淡,也没多看她一眼,和以前比起来没什么区别。
韶丹喘了一口气,下意识便道:“你需要按时回玉清池,驱散身上魔气。”
沈长离没抬眼,不过一具肉身。为人为鬼、为仙为魔,对他来说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
韶丹却恨恨看着他。
之前几十年,沈长离一直都是用化身在下界行走,韶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年,他忽然就用本体下了妖界。
她想到方才闯入宫中,在宫中看到的一堆美艳女人,只觉一口气都堵在嗓子眼,委屈得想掉眼泪:“你之前在仙界,两百年都待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又要来妖界。()”
那在天上的两百年,他生活很干净,独来独往,天枢宫从未出现过女人,为何现在就忽然变成了这般。
她很怕天阙,但是喜欢沈长离,也不知他为何忽然就要下妖界来继承这劳什子位置。
这一张熟悉的面容,干净清秀,仰脸看着他,满脸倔强,桃花眼眼底却浮着藏不住的爱慕。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郁气,几乎要将人焚毁。
像是看到了在青岚宗那几年,白茸看他的眼神。
只是一眼,让他恨到,恨不得在这里弄死她。听她无助地哭泣,朝他道歉。
他缓缓起身,朝韶丹走去:“你喜欢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确实有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容,每次被他那双冷淡的眼盯着看,她都忍不住会心跳加速。
韶丹一下愣住了,面容微红,移开了视线。
他已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对宣阳道:“把她添入册子。”
宣阳自然照办。
见韶丹一动不动发楞,他似笑非笑望过来:“要我动手?”
他从不主动脱女人衣裳。
意识他这话的意思,韶丹面色瞬间由红转惨白,双唇都在发颤。
华渚宣阳也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似都习惯了这个场景,脚跟生钉一样,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眼眶发红,恨道:“你为何变成如今这样?”
莫非,都是因为来了妖界?还是被那个这么多年都不见踪影,抛弃他的坏女人害的。
他不在意地笑:“你是第一日认识我?”
韶丹还要说什么,华渚已经掐了个迷昏诀,从背后趁机把她打昏,拖了出去。
沈长离没再管这事情,视线收回了书页上,很是平静。
仿佛这插曲毫未发生。
拖着昏迷的韶丹离开,华渚感慨:“还真是痴情。”
都两百年了,并且,据说韶丹和仙君以前那心上人长得很像,华渚寻思着,若是自己,可能还真心动了。
宣阳静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她们性情并不一样。”
别院一段时间,他与白姑娘朝夕相处了几日,能明显感觉出她们的差别,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白姑娘外柔内刚,其实性格很是坚韧倔强,一条路不会回头。
……
大殿上,只剩他一人。
心中的那一团火没有发泄出去。
他又开始一阵阵头疼。
眸底竟浮现了几缕淡淡的猩红。
若她此时出现在他面前。或许真会被他弄死。
他闭上
() 眼,头疼欲裂中,又看到了断续的一幕。
许多年前,娇俏的少女安静趴在少年怀中,偷偷笑着,说好期待以后嫁给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在一起一辈子。
他神情淡漠,远远看着灵境中的自己,对她许诺,一辈子,都只爱她,只会有她一人。
她听了,欢喜得不行,双手环着他的腰,小声说,她就信了,记住了。若是他违约了,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他面上浮现了一点浅淡冷笑,这点谎言,便能让她如此开心?
男人沉浸在浓情蜜意中说的话,竟然还有人会信,无非哄骗女人的招数罢了。
……
丰都。
这一日,文成熠刚晨起没多久,便听到心腹上来禀报,倒是丰都北驿的驿丞有事想要拜见。
驿丞这种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原本是没有见城主的资格的,只是……他眉心一蹙,已经起身:“叫他进来。”
这驿丞是一只黄鼠狼妖,正在厅堂惶惶不安地等着。
文成熠随口问:“你有何事?说来听听。”
那驿丞立马匍匐在地:“前段时日,小人路过驿站时候,曾见到过有两个行踪可疑之人,如今听说王都在寻一失踪小妖,属下便想起了那事。”
文成熠方才懒散的眼神已经瞬间聚焦:“可疑之人?”
驿丞忙不迭点头:“属下这里有一份线索。”
他小心展开了一直抱在怀中的包袱,露出了其中两份文书,恭敬递给文成熠。
文成熠接过,视线略一扫过,道:“那两人什么模样?”
驿丞立马说:“都是年轻公子,一个身量很高,另外一个小公子矮不少,脸色很白,似染了风寒……当时还咳嗽了好几声。我瞧着,那走路姿势有点说不出的奇怪……或许,真可能是女扮男装也说不准。”
而且此后走得很急。两人包下了一辆云辇。包下一辆云辇,需要一百妖石往上,也不是寻常妖能承担得起的。怎么看,怎么可疑。
“昨日,我得知城主一直在搜一只身份不明的女妖。”他邀功一般,“便立马想到了这两人,所以便立马连夜赶了过来,想告知大人这件事情。”
路引是从丰都到阴山的,上头盖着北驿的官章,没什么问题。
倒是这度牒,文成熠双眼微眯,瞧出了其中端倪。
竹叶青。
阴山九郁是蛇,用如此伪装很是合理。
至于另外一个……雀妖。他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手指在膝上敲了敲,心里大概有了成算,起身道:“我去一趟王都。
那驿丞见他反应,也欢喜不尽。
文成熠吩咐:“你自也有重赏。”
他走出城主府的时候,心腹已把已无声无息了的驿丞拖了下去。
将龙君要找的人放跑了,还想要什么赏?十条命都不够赔。
文成熠寻了云辇,赶去了王都。
这厢,金贵得知那驿丞再也没走出城主府
后,抚着胸口,还有几分后怕,却也也不意外。
那些大妖原本便是如此残暴,不把他们这些小妖的命当命看,好在他给自己下了双重保险,并没有亲自过来送书。
原来,那九爷,还真有可能是阴山世子……金贵心中起了一点想法,索性也蹭了一辆云辇,朝着阴山去了。
文成熠只花了不到半天的功夫,便到了王都,轻车熟路找到了他的随侍仙官宣阳,要求面见龙君。
沈长离正在后苑歇息。
后苑是以前天阙时代修建的,阆苑瑶台连绵不绝,其中各式瑶草琪花,奇石珍禽,只是他素没多少赏花的雅兴,只是没事时偶尔过来坐坐。
枝叶扶疏之间,沈长离从假石后踱步而出。
他应是方才结束练剑,沐浴过后,着一身简单的流云纹白衣,乌发披散在肩上,洁净清朗,妖界少见的贵公子气质。
文成熠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妃子随行,宫中其实很是清寂,没多少人气。
文成熠一直很喜欢这位表哥,觉得他们很像,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液,沈长离对文鳐族一直也不错。
他对沈长离的行事手段也很是推崇。
“表哥。”文成熠朝他行礼。
有了这一层血缘关系,人前他依照礼节来,人后他便唤表哥。
沈长离问:“有何事?”
文成熠说:“您一直在搜寻的那个女子,我这边有了一处新的线索。”
沈长离神情似乎变化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一双眼沉沉看过来。
他在石桌边落座。
文成熠从袖中取出了那两份文书,双手呈上,又将那丞驿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沈长离安静看完了那两份文书。
视线在翠羽这个名字上停留了一瞬。
竹叶青和翠羽鸟。
倒是般配。
翠羽鸟那张度牒上,用灵力绘着一张面容,还是清秀孱弱的少年肖像,眼眸沉静,淡淡看向绘制人的方向。
他凝神看了会儿,唇角已不自觉蔓上一点冰冷笑意。
这度牒上,有熟悉的灵力残余。
一滴银色的龙血滴落在了那张泛黄的度牒上,随即扩散开,化为无数光点,朝着天空深处飞去。
这是这段时日,他闲暇时,从妖书上翻阅到的妖族术法之一。
还有许多有趣的术法,等找到了,可以一轮轮在她身上试试。
只可惜他从前习的都是清正的仙法,从未真的试验过这些妖术,也不能保证没有偏差,只能委屈她当试验品了。
文成熠见这一幕,心中更是清明。
他约莫也知道一些这女人的事情。知她胆大妄为,算计了表哥,还从他身边跑掉了。
龙族性情大都高傲,这算是一桩奇耻大辱,他这么上天遁地搜索她。
恨比爱长,文成熠觉得,大概率也只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要把那女人弄回来报复,出
这一口气。
不过,他想,表哥方方面面都算如今是世间顶顶级了。连这般男人都瞧不上,还敢从他身边跑了,这女人性格倒是烈,说不定,被抓回来了,玩得也不尽兴。
想到这里,他低声说:“表哥,丰都城有不少地方……不听话的女人,拉过去,专让人调教一番……”
丰都经济发达,自也是有许多对应人间的秦楼楚馆之地,许多大妖家不听话的婢子,送入其中调.教一番,再烈的性情也都驯服了,让往东不敢往西,百依百顺,若是有需要,他自可以给表哥引荐。
这话没说完,文成熠呼吸忽然滞住了,咽喉像是忽然被扼住,让他呼吸不过来。
沈长离抬眸看向他,一言不发。
那双狭长的眼,眸底缓缓升起寒意,是彻骨的寒凉。
文成熠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
他揉着脖颈,语气已经变得很是恭敬,沙哑道:“过段时日,等人找到了,不知我是否有幸能见嫂嫂一面。”
沈长离没有正式取过妃,对宫中被塞入的这些女人,他清醒不犯头疾时,几乎都可以说是置之不理。
因此,目前还没有一个女人,能称得上是他的嫂子。
文成熠大家族出身,这一套察言观色,自小便浸润到了骨头里。
他说这话语气毕恭毕敬,似方才插曲从未发生过。
沈长离平静说:“见她?”
他眸中寒意褪去,看了一眼那张路引:“还是算了。”
捉回来了,便老老实实在宫中当个做脏活的粗使婢子罢了,何必见这见那。
文成熠低眉顺目,一言不发。
沈长离收好了那两份文书,吩咐宣阳传令:“狱中小妖先留着。”
王都天牢中,牢门被打开,欢娘正哭天抢地,那拎着她的狱卒冷声道:“王上改主意了,暂时留着你们的命。”
那悬在她手腕子上的刀被拎走,欢娘方才又被扔了回去。
太可怕了……她心想,这种阴晴不定的恐怖男人,小木头怎么可能嫁给他,九郁比他好多了,至少情绪稳定。
宫中,宣阳已经备好了出行的云辇。
原本准备晾一晾,让她主动回来。
看来,是等不到了。
沈长离道:“下月,叫阴山使者不用来觐见了。”
宣阳道:“不用?”
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青年面容清冷俊雅,容色透着淡淡的倦懒,披上鹤氅时,越发显得长身玉立。
风雪猎猎,他看向天空深处,有飞雪飞旋而下。
云辇行出去一段,男人细长漂亮的长指间,捏着那张残存着她灵力碎片的度牒,看向宣阳,似在思忖:“给她送点什么见面礼好?”
他没有往日清肃坐姿,长腿微屈,漫不经心道:“不知窝藏她的猫妖的一双手,合不合适?”
宣阳轻声道:“白姑娘恐会害怕。”
他想起那日药粉,轻笑了声。
怕?白茸还会怕吗。
她和阴山九郁在一起鬼混多久了,混的爽吗?算起来,是不是从她复生的时候就开始了。在别院和他那次,心里是不是也想着阴山九郁,怪不得如此激动。
还真是脏到令人作呕。他饶有趣味想,既是如此,她又有什么资格介意他身边的女人摸他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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