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中最为珍贵的便是一枚夔龙玉佩,她自己最喜欢的是那一枚及笄时他赠的寒玉簪,白茸从家里出走,随身带的的贵重物品便也仅这两件。
年初她家里遭逢变故,父亲骤然因病去世,嫡母把持了家。白茸长得漂亮,一次上街时,被一个京内出了名的混不吝色鬼侯爵给看上了,那侯爵是白茸一个嫡兄的上峰。嫡母便想了个阴毒法子,偷偷叫人一轿子把白茸送去了侯爵府
,想设计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彻底毁了白茸名节,到时候沈府自然便也会退婚。
白茸半路清醒,仓皇逃回了家。她想到那个肥胖好色的侯爵便克制不住想吐,委屈又无助。
阿玉不在京。
这种事情,在信件里怎么也难以启齿。
她想见他的心情到达了一个无与伦比的顶峰。
白茸索性收拾了几件细软,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从家里跑了出去。
她想去找阿玉,到他身边去。
逃出家后,她吃了很多苦头,先是被一个叫花骗走了全部的钱,后又因为长得漂亮几次差点被人牙子拐走,因为没钱了,她涂花了脸,好容易找到一家药铺愿意留她做事,老板却是个蜘蛛精变的,她被掳去了老巢,差一点就被生吞了……到后来跌跌撞撞终于入了青岚宗,吃的苦头数都数不清。
不过她却从未后悔。
她有些害羞。阿玉还不知道她也来了青岚宗,而且还通过考核被收为了弟子呢。
不知道等见面了,他会怎么说。
……
“但是师兄不一定会来今年大选吧。”那边弟子还在谈论八卦,“我听内门好友说,他最近一直在闭关,可能是快要渡飞升雷劫了,宗门大比真不定会来观礼呢。”
“挽璃仙子会参加这次大比呢,据说她是内门弟子代表。”另外一个喜欢八卦的弟子道。
“那沈师兄肯定会来了。”
“说起来,他们怎么还没合籍呀?青梅竹马,又那么般配。”
“可能是掌门心疼女儿,不愿女儿那么快出嫁吧。”
白茸托腮,默默在一旁听着。知道那一位不是阿玉后,她便没有什么太多感想了,只当是听旁人的八卦。
不过,她听着有些羡慕,那位姑娘可以和心上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阿玉自小陪她的时候都很少。
相里泽打开结界回来了,叫大家分批次进山。
白茸背着背篓,独自一人步入了黑黢黢的漆灵山。
……
白茸将一把枯茅装入了背篓。
四天下来,背篓已经满了大半,再努努力,后天便差不多能离开了。
山林里天黑得快,从林木间隙看,已经可以看到满天璀璨的星斗。
白茸生起了火等水沸,正吃着酸浆果,草丛忽然窸窣了几声,冒出了一对长长的耳朵。
她忍不住一笑,把手里浆果分出一挂,朝着兔子方向推过去,白茸试探性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兔子被毛,它也没有反抗。
她实在孤独太久了,逮着个生物就想和它说话。
少女唇边抿出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对着兔子絮絮叨叨,“我们都好好修炼,你以后化形成人呢,就来当我朋友,陪我一起玩吧。”
兔子自是不会回答,白茸也不在意,继续嘀嘀咕咕。
原本宁静的场面,一缕寒气却陡然悄无声息从树林深处蔓延而出,无声无息冻住了草叶
,草地很快被覆上了淡淡的白霜。
白茸有些疑惑,扭头正朝那边看去。
柴禾上攒动的火焰此时骤然激烈跳动了一下,迸出了几粒火星。正吃着酸浆果的兔子极度惊恐地抽动起来,瘫软在地,四肢抽搐。
玲珑兔是一种极为胆小的灵兽,受到惊吓便会进入这样的假死状态,一般将其放回巢穴静置几日便能好。
她轻轻用双手捧起了兔子,心里满是歉意。不会是被刚撩起的火星吓着了吧?
玲珑兔的巢穴就在一旁的一颗红灌树上,白茸方才见到它从那里出来。
她放下背篓,踮起脚尖,小心把兔子托举起来,想把它放回巢穴。
把它刚在巢里放好,她没来得及收回手,假死状态的兔子却忽然睁开了眼,对着白茸手指便是狠狠一口。
“好痛!”
指尖骤然传来剧痛,十指连心,白茸没能保持住身体平衡,脚下一滑,从树上摔了下来。
身后便是个陡坡,没有任何能立足的地方,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好容易终于遇到了平地,白茸想爬起来,脚下却陡然一塌,她直直摔了进去。
那似乎是个洞窟开口,岩壁狭窄细长且弯曲,极为粗糙,下落过程中,她的面颊和手臂都被割伤了,火辣辣的疼。
白茸忍痛扶着洞窟壁一点点站了起来——触感冰凉坚固不似石壁,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她摸了满手的冰。
头上有微弱的亮光传入,白茸仰脸只看了一眼,便断定她是绝无可能再从这里爬上去的了。她隐约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说明这个洞窟应该还有其他出入口。
白茸扶着墙,咬牙顺着水声方向一瘸一拐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水声越来越近,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糜艳的甜香,混杂着冰雪清疏凛冽的味道,也顺着洞窟风逐渐传了过来,越来越浓郁。
她闻着晕飘飘的,心情却又奇特的很好,全身发烫,伤口似乎都疼的没那么厉害了。
待她步入一个较为开阔的洞窟后,这气味更是几乎浓郁到让人头脑昏沉的程度。
只是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长而扁,触感软绵绵的。
她一个激灵,人都清醒了不少,借着墙壁上苔藓微弱的光,她看清了踩到的东西,差点失声尖叫。
那是一株巨大花朵的躯体,通体近乎黑色的深红,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洞窟,金黄的蕊周簇拥着平扇形的深红花瓣,妖异花身周围披散而下无数条纤长的花须。
它似乎已经死了,漂亮的花须被凛冽的剑意齐齐斩断,毫无生机地瘫软在地上。
白茸刚踩上的,就是其中一根花须。
那根花须末端还卷着什么,白茸看清那是一只泛黄的人手白骨的时候,头皮瞬间发麻。
她毛骨悚然,拖着痛腿立马就跌跌撞撞往反方向跑,地上那触须却忽然回光返照一般弹起,直朝她双眼戳来,太快了,她完全来不及躲闪,少女一双大而乌亮的桃花眼惊恐地睁圆了。
黑暗中,一道凛冽凌厉的剑光破空而出。剑意随心动,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干净利落地将那根触须绞成了两段。
洞窟还有人在,很近。
白茸鼻尖萦上了那种寡淡洁净的冰雪味道,一瞬几乎将那糜艳让人发晕的花香都压了下去。
“出去。”男人清冷的声音骤然在洞窟响起,音色极为冷淡,尾调却弥漫着一点淡淡的沙哑。
借着岩壁上苔藓微弱的光芒,一瞬,她看到了他清瘦利落的下颌线和薄红的唇,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
“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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