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羡微愣，抬起头望了江岚一眼，随后就被摄像师点名提醒：“第三排倒数第二位的那个女同学，请把头转过来！”
同学们都知道那里站着的人是谁，她旁边站的又是谁。
队伍里响起了一阵音调拖长的唏嘘声，嗑cp的气氛瞬间拉满了。
宁羡却并不在意这一阵阵嘘声，平静转过头，将视线摆正放平。
底下的手却将江岚的五指缠得更紧，没有松开。
摄像师：“对了，就是这样，很好！同学们请保持这个姿势。”
“大家看镜头，一起说，茄子——”
“茄子——”
阳光、蓝天、白云定格在取景框里。
少年们的青春时代，如漫天飞絮，飘入尘烟浮沉，渐渐消散。
青春一去不回。
而这也正是青春最珍贵、最为荡气回肠之处。
……
拍完毕业照，晚上，高三各个班级都在组织毕业晚会。
整层楼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电影声，和老师们上讲台念寄语的声音。
甚至还有班级在K歌，随便点上一首《同桌的你》，就能免费欣赏小情侣们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的场面。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江岚受气氛熏染，也是泪眼汪汪，找纸巾擦眼泪。
宁羡不解：“怎么哭了？”
江岚：“呜呜呜，虽然宝贝你没借过我半块橡皮，但你借给过我一支2B，一下子就触景伤情了。”
“……”
这也能代，宁羡是没想到的。
还没感动多久，喇叭里就响起广播员的声音：“请高三年级到操场集合，请高三年级到操场集合。”
同学们怨声载道。
“得，真晦气。我正在抹眼泪呢，傻缺学校就给我搞这一出，是不是故意要破坏氛围？”
“哎，后天就要高考了，还要去操场聆听校领导的教诲，真的痛苦……”
“把手里的零食都带上吧，估计一站又是几小时，没个消停的。”
江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只是个转班生加艺术生罢了，跟大部分同学都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可言。
宁羡更是无情，很快就把教室里的灯给关了，站在走廊上组织同学列队。
高三年级声势浩大，踩着咚咚咚的脚步声走到了操场上。
今晚绝对是一中最舍得开灯的一个晚上。
校领导绕着操场搭起了一个演讲台，场内光线璀璨，到处都投射着灯光。
赵可欣吐槽：“平常走在路上，连路灯都是暗的。今天学校倒是豪横，可惜心怀不轨，其实是为了送走我们。”
周屿更是夸张，亮晶晶的眼神宛如在看灯光秀。
“天哪噜，经费在燃烧！”
江岚很佩服，经过了一天的劳累奔波，这俩人居然还有精力说相声，反正她已经麻了，已经是踹一脚就可以平躺进坟墓的程度。
事实证明，活力四射的不止周屿和赵可欣两人，校长拿着话筒站在演讲台上，也同样充满活力。
“亲爱的同学们，请安静一点！”
同学们被老头子这一声肉麻的“亲爱的”给震慑住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校长很是满意，试过话筒之后，铺开演讲稿开始念了起来：“亲爱的高三毕业生们，你们好！首先，在这个夜晚，在高考来临之际，我要代表绥川一中全体教师，向你们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校长的稿子官方有余，诚意不足，偏偏语速还出奇地慢。
一套操作下来，直接把底下的学生们给念得不耐烦了。
“饶了我吧！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会在毕业当天站在这里，听这个老登长篇大论……”
“这是福报，我们高三学牲的福报。”
姜海盛作为年级主任，要上台致词，恰好宁羡作为学生代表，也要发表演讲。
一班的纪律只能由数学老师李涛来整顿。
不过，他的语气颇为无奈：“大家都忍忍吧，累了可以蹲下来歇一歇，再站一会儿就能回教室了。”显然对校长的安排也有些不满。
在一众学生的叫苦连连声中，江岚无疑是一股清流，她毫无对校领导的怨怼之意，毕竟昏沉的头脑并不允许。
啊，早上六点钟起……
折腾一天了，哪还有心情骂人。
甚至在姜海盛上台发言时，江岚仗着自己站在最后一排，全程闭目养神，如果
不是还要站立()，她险些就这么睡了过去。
“下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有请高三年级学生代表——宁羡同学上台发言！”
也就是听见宁羡的名字，江岚才稍微清醒了一点，眼皮也能睁得开了。
在底下如雷的鼓掌声中，宁羡拿着演讲稿，缓步走上了演讲台。
夜色中，黑发少女的衣衫雪白，眼睛明亮。
她站在聚光灯下，平静淡漠的姿态，被众人注视、仰望。
沿着校服裁剪出的秀挺轮廓，也仿佛在聚光灯下闪烁着银白光辉。
这时候，众人看着站在演讲台上的宁羡，才真正地感受到了离别的神圣静默之处。
江岚也不由得挪出脚步，站在有空当的位置去望宁羡。
宁羡接过校长递来的话筒，铺开演讲稿，不带一丝感情起伏地念：“尊敬的校长，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好，我是高三（一）班的宁羡，很荣幸能够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致词。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一晃三年过去，青春的雨季落英缤纷，灿烂无比，但也终有迎来尾声的一天……”
不得不说，即便上台发言的人是宁羡，听着这一道道宛如ai合成的声音，江岚还是被睡魔找上门了。
不能睡，不能睡。
如果不是内心还有一股极强的信念在支撑着江岚，她恐怕早已经当场应声倒地。
宁羡的敷衍溢于言表，整篇演讲稿毫无感情，全是技巧。
校长负手站在一旁，却依旧用慈爱的眼神盯着宁羡，等宁羡念完了稿子，笑呵呵cue起了彩排中就有的环节。
“我想大家一定想知道，像宁羡这么优秀的同学，平常以什么为动力，来迎战高考吧？”
同学们满脸黑线。
不，我们不想知道。
宁羡照着剧本答：“为了考上理想大学。”
校长有些惊讶，先前彩排时，宁羡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还以为这孩子是为了节省彩排时间，所以言简意赅表述了一下。
没想到，真就只有这么一句？
校长微笑：“还有呢，宁同学？”
宁羡：“没有了。”
全场哗然。
不愧是宁真神，可真刚啊！
宁羡的叛逆让校长尴尬，姜海盛也在一旁不住地擦汗。
幸好在紧急关头，校长临场发挥，慈祥追问了一句。
“那么请问宁同学，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能说给大家听一听吗？”
宁羡握着话筒，看了校长一眼。
校长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怎么莫名从这个学生的眼睛里，看出了“这是你非要问我的”这种情感色彩……
此时此刻，江岚既困且倦，整个人浑浑噩噩得不行。
感受到场内突然陷入了安静，直觉事情有点不太对，于是强撑起眼皮，看向演讲台。
她只是装装样子，随便看看，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宁羡的视线。
() 啊？()
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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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羡不是正在台上发言吗？她怎么能对上宁羡的视线。
江岚整个人都懵了。
当然，最懵的还是站在台上的校长。
他怎么总觉得，宁同学的眼神很有指向性呢，好像在隔空看着谁一样。
人群里也传来议论声：“宁羡怎么站在演讲台上不动了，她在干什么呀。”
“感觉……像在看人，这是可以说的吗？”
“看人？宁羡正在发言，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能看谁啊！总不可能是在看江岚吧。”
“你别说，顺着她的视角瞟过去，正对的方位好像还真是江岚。”
“啊！不会吧，她真在看江岚？”
“好像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如果真的是在看江岚，那我就嗑到真的了！”
江岚没有听见耳畔的杂音，因为对上宁羡的视线，恍惚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话筒里，也没有再响起任何声音。
除了她的心跳声，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聚光灯下，黑发白裙的少女正在对着她笑。
笑意浅淡，一如既往。
隔着人潮汹涌，宁羡就这么站在高处的演讲台上，轻轻笑着，抬首望她。
宁羡的眼睛依然干净冷淡，但望向她的眼神，却温柔平和，映着整片夜色，以及整个演讲台投射出的全部光线。
江岚突然想起，宁羡在几天前跟她说过的那句话。
“名分肯定是要给的，但还缺几个见证人。”
心脏狂跳，不详的预感也涌上心头。
下一刻，江岚的预感成真了。
演讲台上，光线强烈明亮，照亮了漫天飘洒的飞絮。
好大的一场雪。
落在宁羡的肩膀上，温柔神圣，纯白如羽。
“我的梦想吗——”
“很多年来，我的梦想，其实始终只有一个。”宁羡举起话筒，嗓音从容平静，一如既往。
却微笑着，越过人潮，望进江岚的眼睛。
她相信，那一定是千万次飘雪，千万场落雨，千万种情爱也无法诠释的场景。
我亲爱的你，当我望向你，世界又何止变得干净。
宁羡握住话筒，由无数个晦暗过往交织而成的现在，清晰明了地指引着她，指引她站在这里，轻声说出那一句：“我的梦想是——我想在此刻，在光明的地方，拥山风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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