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盛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病,甚至回忆起往事:“国.家没出双减政策之前,我在知行教育给你们上过课,你和江落写出来的作文,都很有灵气。”
江岚惊讶。
没想到姜主任为了填满班级空位,居然已经丧心病狂到……
自揭在补习班赚两份工资的老底?
说到这里,姜海盛似乎觉得有些惋惜:“不过可惜,之后你父母没有着力挖掘你在文学方面的潜力,白白浪费了你这么好的天赋。”
“……姜老师,您误会了。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潜力,更别提天赋了。”
江岚提醒姜海盛:“您可能不知道,我上学期期末考试,语文只考了一百零六。”
姜海盛叹息:“所以,我才说可惜啊。”
江岚:“……”
姜海盛:“不过我听你堂姐说,你的画,画得挺好的。好像之前还得过少年组的国奖,是吧?”
说起画画得奖这件事,江岚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连带着嘴唇,都在阳光下隐约泛出白。
姜海盛看在眼里,却继续说了下去:“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那种死认成绩的老师,你要是转进我的班,不用时刻努力学习。你想画画考艺术,也可以,总之不能浪费了你的天赋。”
过了好一会儿,江岚才缓缓说出两句话。
“老师,不用。”
“我不想转进一班,也不想……画画。”
姜海盛沉默了。
过了一两秒,他摘下眼镜,拈起衬衫角,擦了擦镜片上的尘埃。
把眼镜重新架回鼻梁后,姜海盛陡然加重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江岚,你就想这样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念完高中三年吗?”
江岚不说话。
姜海盛:“先不说什么对不起父
母、老师之类的话。江岚,你就一直这么待在原地,固步自封下去,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自己。”
“人,不前进,就只会后退。”
“你才十七岁,风华正茂,多好的年纪啊,却连蔑视过去,往前走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都踌躇不前了,今后的人生,该怎么去闯,又打算如何度过?”
过了很久。
江岚不得不承认。
姜主任劈头盖脸一顿骂,确实让她那颗咸得发凉的心,勉强燃起了一丝热血。
她好像被骂醒了点,但还是有一个疑问:“姜老师,我就算悟了,也可以待在五班学习,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转进一班。”
姜海盛收敛了严肃神情,露出笑容:“亲自救赎迷茫学生的心灵,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吗?”
“……”
拉倒吧。
什么中年男人的中二病。
江岚心里想着,我才不需要什么救赎。
但回忆起她爸她妈这两年时不时流露出的担忧眼神,还有那支倾注了神秘力量的涂卡笔。
总觉得,一切大概都是命。
算了。
她爸妈为她操心了这么多回,她也该让他们开心一次了。
江岚叹息,然后问姜海盛:“那我什么时候能进一班?”
阳光照进来,走廊灿烂明亮。
姜海盛说:“就现在。”
……
就现在,江岚跟同桌唐浅玥作别。
唐浅玥象征性跟她挥了挥手,像是在进行遗体告别:“美女你要保重,去了那边,要好好的。”
“……”
“你闭嘴吧。”
何以姝只敢用余光瞟江岚,咬住嘴唇,嫉妒到眼睛都快红得滴血了。
最可怕的是,自己的宿敌眼看就要转去实验班。
她在羡慕嫉妒恨中,竟然莫名生出了一丝……不习惯?
当然,江岚肯定不知道这些。
此时她正跟着搬课桌的一班男生,穿过属于平行班的那半边楼,来到了可望而不可即的神圣领域。
读书声琅琅,教室里时不时传来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
和平行班,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整条过道格外幽深安静之外。
这种环境对于江岚来说,其实并非接受无能,毕竟在没休学之前,她也曾是实验班中的一员。
不过,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只是转个班而已。
江岚本以为自己不会感到紧张,但当她走过一排排教室,隔着玻璃窗望见很多张盯住她的陌生面孔时,还是低下头,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长廊里没有开灯,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暗下去了。
江岚的心跳很快。
她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水潭,一旦失足跌落,泥沼里就会涌出很多只阴冷尖细的手,把她给扯下去。
但最终,还是没有。
江岚的脚步,停顿在一班门口。
老师放下粉笔,从讲台上转过身。
那一刻,江岚知道,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但她是颜狗,眼睛很诚实,只能看见长得最好看的人。
从右往左数,第一列第三排,座位靠窗那边。
晨风拂起蓝白色窗帘,阳光倾泻。
沐在光里的女生,和每个人一样,正在抬起头看着她。
江岚对上那道视线,感觉到熟悉。
对望之间,桂香湿润,如雨如雾。
但当她看清了那双眼睛之后,速写本上用铅笔勾勒出的模糊光影,忽然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线条靠近、重叠。
与那张平静冷淡的脸庞相吻合。
雨过天晴,清风溶去桂花香。
玻璃珠沿杯壁滚落,敲击黑白钢琴键,砸在琴房光滑明亮的地板上。
震响恒久悠长,宛如月光鸣奏曲的第一乐章。
江岚看着女生的白净脸庞,再看看那身赫然瞩目的黑色秋季校服。
盯了两三秒。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了那双清淡干净,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里。
紧接着,她在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是,宁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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