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在开玩笑吗。”
夏油杰站在阳台上,看着属于正午的烈阳:“容忍你的靠近,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挚友,而是因为我现在根本没办法阻止你而已。”
他艰难地接受着和挚友目前的实力差距,攥着手指说道:“但这不代表我会配合你做[恢复记忆]这种事。”
“也没让杰配合啊。”
五条悟说:“只是通知一下,我要开始这么做了。”
有的人只是单纯说一句这样的话就已经足够有压迫感了。
因为站在对面的是五条悟,是六眼,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世界上好像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是吗。”
但是自己已经一退再退了。
如果这时候再退的话,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那悟就尽管试试看吧。”
他点点头,很平静地说道。
不欢而散,但晚上还是一起陪她吃了晚餐。
是很有名的拉面店,大约是从前一直被关在结界里,很少走出来的缘故,这家伙以前就很喜欢这种市井平民的食物,这一次在孤儿院长大,对食物就更加珍惜了。
食量在他多年的投喂下也变多了,可以一个人吃完一整碗的拉面,然后还喝一些汤。
好可爱。
是吃一碗拉面就可以露出幸福笑颜的孩子。
夏油杰自然而然地接过汤碗,把她剩下的汤和豆芽吃完,她在旁边撑着脸看他,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不习惯的只有五条悟而已。
他没办法看着她再这样区别对待了。
前面两个人牵着手在夕阳底下走,她诉说着这几天的功课好难,夏油杰因为一直在提前自学,所以现在可以给她很多学习的思路。
白发少年把领子往上拉了拉。
即使上辈子活了这么久,但他依旧不太明白俗世的一切,大脑里除了精妙的咒力操作方法,除了一些咒术知识,除了甜食,除了他的绘梨,除了那些回忆,他什么都没有。
他教不好小孩。一直被评价为不靠谱没师德的无良教师,所以不能给她辅导功课。
他不懂人际交往的技巧。一直被评价为看不懂空气的ky精,是会不看时间开玩笑然后给所有人带去压力的家伙,所以也不能教授她和朋友相处的技巧。
但就算他学会这些,想要慢慢渗透也是不可能的。
杰已经掌控了她的一切,已经沁入了她的呼吸。
怎么办,难道要像之前的杰那样,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旁观者,看他们两个谈恋爱吗?
这不是五条悟会做的事情。
他要把她的记忆找回来。
就和战斗一样,找到对方的弱点,找到自己的长处,领略新的技巧,然后翻盘。
她爱他。
五条悟很确信这一点。
晚上,找到在外面乱晃的小海胆,还操着家长的心:
“哪怕是幼儿园也得好好上学好好毕业吧,天天逃课算怎么回事。”
小海胆不说话,抱着一只狗狗,是比格犬。
“这家伙怎么不像之前那样汪汪狗叫啊。”
五条悟笑嘻嘻地撸了撸它。
“不知道。”
伏黑惠摸摸狗狗的脑袋,轻轻说:“从姑姑走了以后,闹闹很少叫了。”
这次接回家也是一样,整天趴在落地窗前面,很安静。
小海胆经常和狗狗一起趴在这里,看着外面的落日,和它一起等主人回家。
“嘛,帮你姑姑把你们想起来,怎么样?”
五条悟又搓了搓小海胆的脑袋。
小孩垂着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抱着狗狗躲远了一点。
“嗯?”
五条悟抿紧唇,没想过这孩子也会拒绝自己:“为什么呢?变回从前那样不好吗?”
“那不是好事情。”
他用湿漉漉,小动物一样纯真的眼光看着他:“我不想姑姑回忆起不好的事,而且那不是帮助,只有在姑姑自己想要把我们记起来,想要回家的时候,你才可以说[帮]她。”
“哦。”
五条悟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你姑姑想要把我们忘记呢?你怎么知道她不想把我们记起来呢?她现在啊,根本还不知道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
“但是她很开心,不是吗?”
伏黑惠摸了摸小狗湿漉漉的眼睛,轻轻说道:“我只想要姑姑开心。”
所以没有家也没关系,可以远远跟在姑姑的后面看一看就足够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瞬移走了。
小孩抱着狗狗坐在地毯上,看着落地窗外高悬的月亮,慢慢蜷缩起身体,睡着了。
狗狗用爪子挠挠地毯,然后转身看着大门的方向,一盯就是一晚上。
一转眼夏天就过去了。
放暑假,她不爱出门,整天缩在家里吃冰棍。
五条悟找了很多办法。京都也好东京也好甚至国外也去过,所有术式和记忆有关的咒术师都被他找了出来。
高层以为他疯了。五条悟想了想,承认自己是个疯子也没什么不好。
在坦白自己是个疯子,对着总监会来了几发茈以后,反而没人管他了。
家里那些家伙这时候还算是有点作用,不用他一个一个去捉人,也不用他自己收集情报。
给了很高的悬赏,但是毫无进展。
稳妥的不起作用,有风险的他不敢尝试。
“我说啊。”
家入硝子点着烟:“你和夏油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聊什么。”
五条悟说:“这种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吧。”
“……她已经忘记你了。”
她看看他,语气很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开始不好吗?”
“我想不通。”
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没有起伏。
要怎么重新开始。
从大脑心脏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包括咒力和灵魂,都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爱。
他要怎么去重新开始。
“想不通,所以以为把记忆拿回来就好了。”
他站在高专的走廊上,轻轻说:“后来发现拿回了记忆反而更痛苦了。重新开始,也不是没试过啊,但根本做不到,理智告罄了。”
“姑且再说一句好了。”
家入硝子把烟按灭:“你现在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是么?”
五条悟把手插进口袋。
这几个月,他愈发喜欢穿教师时候的着装了。
很简单,也让他很熟悉,可以让他进入一种很平静的状态,像是他的理智稳定剂。
他的绘梨现在还活着——这种情况稍微比之前要好,只是忘了他而已。
他会把她找回来的。
即便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支持,他也会把她找回来。
“算了。”
家入硝子叹叹气:“被那家伙忘了,我也有点不爽,就勉强站在你这边吧。”
“咒术师不管用的话,去普通的医院看一看?”她说。
听从吩咐去了。
那边的医生说带她去记忆里熟悉的地方,做熟悉的事情,有概率会刺激她想起来。
五条悟站在32楼往下看。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熟悉的地方了。
这个家她没有装修,小孩没有被她捡回来,她没有和伏黑甚尔建立羁绊,就连京都,也一次都没有去过。
他们也不会配合他去唤醒她的记忆。
所以只剩下他而已。
这个世界她唯一的一件遗物——五条悟,她的神子大人,被她遗忘在原地的,唯一一个。
很快就重新开学了,夏油杰一边更加谨慎地照顾着她,一边还要帮挚友处理总监会被炸穿以后留下来的烂摊子。
所幸的是夜蛾老师和她的羁绊不深,所以好像没有继承记忆,一直以为是两个学生忽然发癫掀翻了高层,很快就接受了校长的新工作,并且替他分担了许多。
五条悟继续尝试着不同的办法,夏油杰大多数时候视而不见,少数情况会帮他处理一下后续,两个人默契的底线就是没有打扰到她。
所以她咬着笔头上了高二,感受到了学习的压力,又和从前那样上起来补习班,不过这一次是和同学们一起,时间也就变得更少了。
五条悟不常去见她,因为很怕控制不了自己,夏油杰的底线是不能影响她的正常生活,五条悟想了想,能远远看着她就很好。
一点一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跨越时间,走到上一次两个人没有到达的年纪,清楚地感受绝望。
“好累呀。”
最近可能功课实在是有点难,补习班接连地上,她回家以后总喜欢丢掉书包,躺在沙发上小声
抱怨。()
夏油杰会给她端上喜欢的甜点,然后摸摸她的头,说她做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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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显然很喜欢被夸奖,像是小狗那样翘起尾巴钻进他怀里,眯着眼睛享受他的抚摸,然后翻翻滚滚,满心信赖地露出肚皮。
有的时候想想死掉就好了。
来个人杀了他,然后和她一样活过来。这一次他会很乖,不会试图再找什么东西,所以只是会简单地对她一见钟情,然后像是每个想要撬挚友墙角的坏家伙一样,心虚又期待地接近她,期待着新的每一天。
但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杀死他了。
而这个有她的世界,他下不了手杀死自己。
在阴影处等待了很久,事情的转机是一只狗。
她从前养的狗,一只很吵的小比格,从她离开以后就不怎么叫了,每天守在门口等她回家,一年多以后死掉了。
现在那只狗也快死了。
一副萎靡的样子,蜷缩在小狗窝上面,看着门,在等一个已经忘掉它的主人。
小孩哭得无措极了,抱着狗哭,跟它说姑姑不会回来了,他们一起生活不好吗,抱着去了很多宠物医院,也找了咒术师,但依旧无济于事。
它听不懂人话,只会汪呜汪呜地叫,在小狗的世界里面,一年很长很长。
它只知道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它的主人没有回家。
“闹闹不要死掉好不好?”
伏黑惠抱着狗狗,像是从前那样一遍一遍和它说话:“姑姑不会回来了,闹闹不要死掉……”
夏油杰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听见挚友问:
“杰真的忍心么。”
“让她心爱的,在意的东西,这样一点一点枯萎,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腐烂……”
“狗也好我也好小孩也好。”
听见挚友声音颤抖,问他:“杰觉得她忍心吗?”
夏油杰没说话。
这间房子以前他也常来,以客人的身份,她是个柔软到极点的好孩子,所以从来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他们一起吃饭,在客厅上给她辅导作业,叫她轻松些的学习方法,更多的时候是像这样沉默地坐着。
看她缩在沙发里,和小猫小惠一起玩耍,看她在地毯上晒太阳,小狗翻翻身打滚滚,她像是觉得好玩,也跟着翻翻身打滚滚。
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
没有她的房子,显得很大很空寂,显得很冷,很没有生命力。
小孩也好小狗也好,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整天坐在窗前看太阳看月亮,书也不去念。
还有悟。
他唯一的挚友,她最最最最在乎的神子大人。
夏油杰走到阳台,坐在她以前很喜欢的秋千椅上,低头点了一根烟。
他从前很抗拒这些具有成瘾性的东西,但总是给硝子带烟,口袋里习惯性装着打火机,现在偶尔烦躁的时候也会抽一根。
() 他从前是个习惯照顾所有人的人,所以上辈子,可以这么说吧,上辈子哪怕再喜欢,他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直到她死后,一个人慢慢的,无声地烂掉。
烟雾缭绕,少年打开窗散气,侧头看着东京的夜景,眯着眼睛,显得有些阴郁、淡漠,缺乏感情。
如果她没死,看见那样的自己,也会不忍心的吧。
和感情没什么关系。
他遮住自己的眼睛,又想到了小时候的佐藤,想到那一天,女孩抱着糖果去找欺负过自己的人,给他笑颜和安慰,对他说力气很大,可以用来保护他人。
挚友把哭泣的小孩推了过来,还让他抱着即将枯萎的小狗。
夏油杰下意识掐灭烟,又让咒灵把二手烟的味道吸掉,瞥了一眼小孩,温和地说:“吸二手烟会长不高。”
“哥哥。”
小孩低着头,满脸不安,和被她宠爱照顾着的那个孩子有着天壤之别。
“把闹闹带给姑姑看看吧。”
“就说是哥哥你领养的,把闹闹接回家吧……”
小海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因为知道这里没有疼他的姑姑,所以紧紧掐着掌心的肉,让自己显得镇静,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了。
看见这样的小孩,她会心疼吗?
夏油杰垂下眸,没说话。
又点了几根烟,没有抽,只是夹在指尖,看着火星一点一点寂灭,直到灼烧到尽头,烫伤自己的手。
只要视而不见就好了,带她离开这里,去国外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她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这些事情。
不会想起她的神子大人,不会想起她的那一份爱意。
回到家,少女正趴在沙发上玩游戏,小腿在空中轻轻晃着,婴儿肥褪去了一点点,但脸蛋依旧是圆乎乎的,上面写满了无忧无虑。
这是他照顾的绘梨。
他的绘梨。
少年在她身边蹲下,笑了笑,看着她扑进自己怀里。
“杰去做什么了呀。”
她凑过来嗅嗅他的领口,烟味都被他提前处理过,所以小家伙估计只能闻到衣服的皂角香。
没有闻到线索,她又抬眸看向他。
“今天回来得好晚。”
“嗯……猜猜看?”
他笑了一下,从身后把礼物盒子拿出来,朝她笑:“猜猜哥哥给绘梨带了什么呀。”
“冰淇淋蛋糕!”
“不对哦。”
“新款游戏机!”
“也不是哦。”
她抿抿唇:“……不会是练习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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