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栗鼠日记(27)「第三人称视角」怎么都和小松鼠有关
镜中棕色发色的青年身穿着笔挺的西装礼服。
那礼服剪裁得体,突显青年高挑挺拔的身姿。微微低头间,青年用手指调整袖扣的动作也得体优雅,并没有任何矫揉做作的生硬痕迹。
面前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社交圈中心人物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
作为百年贵族后裔来说,阿尔伯特在举手投足间都让人挑不出半点差错,像是每个细节都是经过精心安排过,所以才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而他的态度又从来都不显得倨傲,高高在上,他自然又亲切,让人容易心生好感。可是,他又恰如其分地保持疏离自矜,让他从来都不会在各种场合中因为人际关系而丢失颜面。
虽然这份无懈可击的完美往往会让人凑近之后,又会感觉到紧张,难以自主延续话题,但是更多时候,阿尔伯特对此了然于心。因为这代表着他始终操控着整个人际关系的方向,他在谈话过程中占据着主导位置。他既可以在所有人心里面留下好的印象,又可以在不经意间引导整个交际节奏。
这种驾轻就熟地把握人际间的距离,既是一种天赋,也是阿尔伯特的自我要求,更可以说这是顶级精英教育中的产物。
所谓的精英,不仅仅只是头脑聪慧,更多的时候,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能代表至少一所学校、一个家族,一个社区,一座城,一个州,甚至一个国家的形象与荣耀。
阿尔伯特正是这种经营中的翘楚,人情练达,手段圆融。从陆军退伍后,短短不到半年,只是开了一家商业对外贸易的公司,就从政界到商界,无一不通,游刃有余。无论是谁,都能看到这位年轻人强大的内核和手腕。
可是,他也并不是常常能够一帆风顺的。
阿尔伯特收回镜中的视线,目光再次落在袖扣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着的精致在于细节。阿尔伯特深知这一点,他本身并不喜欢做过于张扬的装饰,偏爱简约且有品味的设计。然而,在适当的场合,他也会愿意别上一朵鲜花,以示礼仪与风度。
不过,最近他没有心情去做这种高调的个人选择。
在红石榴石、黑曜石和灰色尖晶石的袖扣中,阿尔伯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低调的灰色。这种颜色稳重又内敛,既符合他的个人风格,又不失高雅。
阿尔伯特捡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到了某个人的瞳色。那双眼睛,是如同深沉的灰色宝石,带着无法言说的神秘和吸引力。在手指摩挲袖扣的过程中,似乎通过这个物件,和那个记忆中的人建立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那像是宝石里面的裂痕,即使微小隐蔽,摸不出来伤痛,却打从心里觉得这不对了。
距离轮船爆炸事故已经将近过去了两个月。
青年兰尼的葬礼也在一个月前举行了。不像他生前那么低调的性格,他的葬礼盛大而隆重。
阿尔伯特恍惚间想起当年,父母与亲生弟弟
同样人山人海的葬礼。
那时候人也很多。
黑压压一片,周围的人的表情带着无所谓的麻木,带着冰冷刻薄的城府与算计。他们的悼词没有血肉,只有精致空洞的文字,就像是某些莎翁书迷的追随者,言语中不求现实,不讲场合,不通逻辑。有时候,他们的话还让自己觉得走错了地方。比如说,亲弟弟学校所在的老师会说自己那位弟弟是个亲切可爱,会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快乐又天真的阳光男孩。
然而,阿尔伯特只记得大家对自家弟弟霸凌他人时才会展露快意的笑。他的残忍不是天真无知,而是因势利导,恶意蓄谋的。
哪怕阿尔伯特意识到人的虚伪,可是这场葬礼让他理解到人性中最令人心寒的利益来往。
可是这次的葬礼却不一样。
发表悼词的人一个接一个,就像是绵延不绝的海潮,带着不同的记忆色彩,勾勒出一个比想象中更复杂,却又更真实的兰尼。
深沉与温暖的共鸣与追忆,就像是不停息的风吹拂着每个在场者的身心。
有人提到兰尼在校园里面的优秀过往,令人惊叹;也有人提到他侦探工作过程中的温柔与心细;有人会说他生活中的一些哭笑不得,完美中的不完美;还有人说他的勇敢与无畏,给人的安定深刻得无法忘怀。
这些故事,这些回忆,都构成了阿尔伯特很多印象之外的兰尼。
在他心目中的兰尼,更多的时候尖锐且油盐不进,有时候甚至会不留情面。
他固执又执拗,有时候阿尔伯特会觉得他有点像路易斯那样黑白分明,不容易改变自己的印象,也不会轻易屈就。然而,兰尼却和路易斯从敌对到好友,似乎只是兰尼一句话就可以解决这中间的鸿沟。
在阿尔伯特看来,兰尼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但是这取决于他愿不愿意这么做。兰尼需要的时候,可以展现出极高的情商,迅速化解矛盾并赢得他人的信任。当他不愿意的时候,又或者无心去经营的时候,他就会变得难以接近,甚至让人觉得他不可理喻。
至今阿尔伯特还在为兰尼那句话而吓了一跳。
阿尔伯特问过他,要和莫里亚蒂家交好的话,他没有想过,他其实最应该对自己更亲近一点吗?
兰尼当时盯着他的眼睛,带着质问的口吻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这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可是他传递过来的反抗和困惑让阿尔伯特自己瞬间退却了。
阿尔伯特有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并不只是在开个玩笑,而是有一种内心深处的决心和强势。他总觉得兰尼游离在自己的掌控之外,这种感觉让他难以忍受。他甚至急于兰尼此刻能不得不仰视自己,让他重新在这段关系中占据主动地位。他敏锐地感觉到这里面的不甘、执念和自己的失败,这让他对兰尼这句不求回答的话更有一种悚然的敏感。
阿尔伯特很快就调整心态,加重自己开玩笑的语气,“看来我是真的不受待见。”
兰尼随即便把刚才那句
话忘了似的,又说道:“阿尔伯特先生,我离开了有一段时间,还得和其他人汇合,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聊了。”
阿尔伯特就看着兰尼转身离开,心里涌现的是刚才失言的狼狈。他明白自己并不想跟着兰尼的节奏走,不想自己等待他的回应。这种关系让他觉得错位又违和。他自然想到及时止损的方法便是主动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主动放弃和他交好的想法。因为这样完全不费事,不费心神,也不会破坏目前所有的关系。
再来,他也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复杂的情绪。
阿尔伯特一时间陷入沉思。他试图捋清楚复杂盘结的感情,“……”
出乎意料的是,在阿尔伯特还没有得出结论后,兰尼回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朝着他的方向快走了两步,又为之前的事情道了一声谢。
这一句话在他的心湖里面起了波澜。
阿尔伯特并不想继续想深,怕自己得不到答案在浪费时间,也怕自己得到一个徒劳无功的答案。
然而,他也没有预料到与兰尼的分别会是这样的终结。他意外地发现,他们再次遇到的时候,便是到了如此悲伤的场合——兰尼的葬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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